一天晚上,我找來一個放大鏡,固定在硬紙殼上,再用煤油燈光照射,室內牆上立馬映出了玻璃幻燈片。
在抗大修械所工程師的幫助下,經過反覆試驗,最終製成了以汽燈為光源的鐵製幻燈機。
後來,我又對幻燈機進行了改進,研究出了同時放映一靜一動兩幅幻燈片的方法,讓十分寶貴的抗戰照片和我畫的美術畫成了會動的「土電影」。
這個「土電影」,在膠東抗日根據地是首創。
抗戰期間,我雖然沒當成殺敵英雄,但憑自己發明的「土電影」,當選為屈指可數的膠東抗大模範工作者。
1945年8月,日寇投降後,膠東抗大宣傳隊奉命調入華野9縱文工團,我的任務仍然是搞「土電影」。
因為要搜集製作「土電影」的素材,我經常要深入作戰前線,時間久了,心裏萌生了一個念頭,我要能當上一名戰地記者該有多好!
1950年10月初,憑着我寫的一篇戰地新聞,我被調到27軍《勝利報》報社。
這時,27軍已經自江浙一帶北上山東津浦鐵路沿線集結,隨時準備參加抗美援朝,我成了一名副其實的戰地記者。
但直到見識過戰爭的殘酷,我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如果現在再問我,我的回答會更簡單:「打完仗,過太平日子,能吃上飽飯。」
這是那個年代所有人的夢想。打日本鬼子是這樣,三年內戰和抗美援朝也是這樣。
部隊的戰士絕大多數是農民,想法很樸素,也很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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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隊除了打仗,吃穿也是少不了的。可在朝鮮,打仗難,吃穿更難。
起初,先頭部隊入朝,當地老百姓殺豬宰雞,撈大米乾飯,有的還拿出高麗參和黃酒招待志願軍,但到後來,連朝鮮人不稀罕的土豆也稀缺了。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美軍更懂得這個道理,它的飛機專門轟炸運輸部隊的火車和汽車。
美軍先進的裝備,隨軍的坦克大炮
27軍僅有的15輛汽車,入朝的第一天就報廢了12輛,剩下的3輛也沒有按時到達預定位置,幾萬人的後勤運輸線一時被完全切斷了。
這時,飢餓難耐的戰士到了宿營地,以連、排為單位自行到附近村里尋找食物。
只要找到能吃的東西,留下署名部隊代號的紙條,什麼都拿,能拿多少拿多少,顧不上「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了。
一天早晨,部隊在一個山村宿營。為了跟當地人學朝鮮話,我帶上手槍獨自進了村里。
可家家戶戶「空舍清野」,不用說吃的,連個人影也不見。我接連進了幾戶人家,都是房門緊閉。
突然,聽到不遠處有志願軍在爭吵,走過去才明白,原來7連司務長發現菜園地窖里有土豆,便通知各排來領土豆。
來領土豆的人中,有一位分管連隊群眾紀律的同志,他見老鄉不在家,堅決不同意。
這位戰士的理由很充分:「我們志願出兵,朝鮮的一草一木都不能動,隨便拿人家的土豆,這是違反群眾紀律。」
另一位戰士不服氣:「你拿紀律當飯吃啊,吃飽了肚子好去打美國鬼子,打敗美國鬼子是最要緊的紀律。否則,我們來遭這個罪幹啥?你說來這鬼地方幹啥?」
事務長見我來了,就把難題拋給了我:「你是軍部的記者,這兒就你最有文化,你來決定吧。」
起初,我也是猶豫,可面對飢餓難耐的戰士我猶豫不得。
我對那位分管群眾紀律的戰士說:「現在讓大家吃飽肚子是頭等大事,土豆可以拿走,但要給老鄉留下借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