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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話趙發崎:我為什麼有勇氣舉報趙正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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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2016年起,趙發崎以一介平民身份,在逼迫無奈之下,先後公開實名舉報趙正永、胡志強(曾任榆林市委書記,現已落馬),更因前不久千億礦權案卷宗在最高院丟失問題被崔永元曝光,為公眾所關注。

昨晚(1月15日),中紀委發佈消息,陝西省委原書記趙正永涉嫌嚴重違紀違法,目前正接受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紀律審查和監察調查。

趙正永的落馬,早已在許多人意料之中。自去年8月,時任陝西省紀委原預防腐敗室主任的胡傳祥被紀委帶走調查,針對趙正永的調查大網就已經徐徐撒下(胡為安徽人,趙正永外甥),只待收網。

自2001年從安徽來到陝西,趙正永在陝西已有18個年頭,歷任陝西省委常委、政法委書記、省委副書記、常務副省長、省長、省委書記等多個職務,利益根深蒂固,門生故舊眾多,相信因此而來的反腐調查尚只是開端。

正是因為人們相信他遲早「落馬」,自去年而始,他的每一次公開露面反倒成為「新聞」。從去年年中,他前往香積寺拜佛,到北京觀看網球比賽,頻頻亮相,這段時間,趙正永信佛,愛好畫老鷹,卻給人「心神不定」的印象,終究於事無補。

趙深涉陝北礦產領域腐敗問題,已為許多人所共知,然而在桌面上,許多年裏,「陝北礦產領域的腐敗問題還沒有揭開蓋子」。這一層紙是被陝北人趙發崎和他漫長的官司捅破的。

自2016年起,趙發崎以一介平民身份,在逼迫無奈之下,先後公開實名舉報趙正永、胡志強(曾任榆林市委書記,現已落馬),更因前不久千億礦權案卷宗在最高院丟失問題被崔永元曝光,為公眾所關注。

以下為趙正永落馬消息公佈後,記者與趙發崎的獨家對話。

記者:晚上看到這個消息後,心情如何,也沒有特別高興想去喝一杯?

趙發崎:什麼心情都沒有,沒有特別期待特別高興。很多人都給我打電話,我就覺得他(趙正永)倒都倒了,關老子什麼事兒。我還是挺平靜的,該睡覺就睡覺,一會兒就關手機睡覺。有人說你得去放一掛鞭炮,放炮我還怕炸了手呢。

記者:我看好多人都在說,趙發琦牛X。

趙發崎:這有什麼牛X的,這麼長時間了,一個官司打了十幾年了,從最早的民事案件,到趙正永介入後,民事、行政、刑事官司一起打,整個過程都是被逼的,被逼到了這個份上,不這樣也沒辦法。

記者:你之前以一個平民身份,公開舉報省部級高官,在很多人看來很有勇氣,也是風險挺大的事情。

趙發崎:從2011年8月19日,他為了打擊報復指示相關部門把我關進看守所,我就下了這樣的決心。

當時,他指令陝西省和榆林工商局撤銷我公司的工商登記,嚴令省公安廳和榆林市公安局偽造「證據」曲解法律,用涉嫌虛報註冊資本罪對我立案、通緝、抓捕和審判,把我在看守所關了133天,當時我就覺得,必須要用抗爭來尋得一個公道。

我的特點是記性好,別人的好處我都記得,壞的地方我也都記得。

我是軍人出身,懂得必須要合法的抗爭,在法律的框架內抗爭。所以一方面就是繼續打官司,打到底,再就是合法的舉報。我的舉報材料都是真實的,有事實證據的。

▲圖為趙發琦。

記者:你是哪一年當的兵?我看到許多人說你也有「背景」,才在2003年拿到西勘院的合作勘察合同。

趙發崎:我是1966年生人,陝北是貧瘠的地方,我小時候還是在計劃經濟時期,都是農業合作社,沒有商品的流動,陝北乾旱少雨,糧食作物收成很差,靠天吃飯。我從小在飢餓中長大,吃糠咽菜。

當時雜糧作為口糧,一個人一年還不到一百斤。當然村和村不一樣,有的村好,有的村不好。我們村就是人多地方偏僻,收成不好。

在我記憶中當時經常很飢餓,家裏都是喝稀粥,到1982年,我才十七八歲就參軍了。1985年,我作為最前線的步兵上了老山前線,在雲南呆了兩年。我本人是蘭州軍區21軍61師181團的,181團是非常牛的一個團,叫「金剛鑽團」,我當時是181團的步兵。

從部隊回來後,90年代初,我開始下海經商,開始是在一個物資公司搞採購,全國各地跑,後來賺到一些錢後也投資過別的項目,比如打油井什麼的。當時中國剛剛擺脫計劃經濟時代,給我的感覺是人們可以自由的奔跑,每個人都對未來充滿了期待,那時候牛仔喇叭褲,還有的確良都進來了,我(以前)都沒見過的。

還有人開始染頭髮燙頭髮,都和以前不一樣了。那時候正好可以看錄像,我記得我當兵的時候放電視劇霍元甲,整部劇給我一種生機蓬勃的感覺。當時我在全國各地到處跑,接觸到的人們,去外地打工的,去做小生意的,大家都在奔波,整個社會非常有活力。

記者:你為什麼會在2003年決定投資煤礦?

趙發崎:很簡單,就是為了發財嘛。人能沒有這種(發財)心嗎?這是無可厚非的東西。

現在大家一提到煤礦,都覺得是暴利行業,但在當時不是這樣的。煤炭這東西它是什麼呢?體積龐大,但單價實際不高,要依靠大規模的運輸才能流通。在2003年,你看看陝西的交通,哪有現在的運輸能力,真是想都不敢想的,當時陝西哪有幾個產能千萬噸的煤礦,500萬的煤礦都很少。

煤運不出去,就賣不掉,只能在本地銷售,所以煤礦效益就不行,煤礦就不值錢。在2003年,一兩千萬就可以買兩個小煤礦了,我投資這個領域比高乃則早的多,如果是買小煤礦,我早就發大財了。

至於跟西勘院合作勘探,其實礦產勘探就是買彩票,中了就中了,沒中就拉倒。我這塊礦區就200多平方公里,在無定河以北地區,無定河以西還有400多個平方,西勘院當時還想給我,我說我只要這一塊就行了。當時我沒想到的是,我中了彩票,有人卻不願意給我兌現,就跟當年的西安寶馬彩票案一樣。

記者:一開始是因為那位省政府的女打字員劉娟插了一腳。她的來路,你後來搞清楚了嗎?

趙發崎:劉娟不是趙正永的女朋友。劉娟是……(此處略去若干字)。到2005年10月份,煤礦勘探出來了,煤炭的行情也一下子火爆起來了,所有麻煩事兒就都來了,有人眼紅了,有人就開始操縱這個事情。

後來趙正永就親自上陣,以政府名義組織了許多次密函,還叫公安部門辦我。當時我的案子已經上訴到最高人民法院,趙正永還要求陝西省高院覆核這個案子,你看這不是傻X嗎?陝西省高院還真覆核,按趙正永指示把這個案子覆核了一下,你說是不是傻X。這是嚴重的政治問題。

記者:你認為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有人覺得這也是維護國有資產利益。

趙發崎:扯。是我中了彩票,他不光不給兌現,還拿去送給別人做人情而已。趙還以這個名義處理了許多幹部,這些人到現在還沒有被平反。被處分的人有國土資源系統的,有西勘院的,都特別的冤,都是經手過我和西勘院的合作合同的人,而事端都是2005年之前的事兒。

你想,2005年之前,還沒有探出來煤炭,人家也不知道將來你要給誰,你想給誰,肯定是按合同,按法律辦事,誰他X的有算命的本事,真是天災人禍。

記者:陝西官場很多人都知道,趙喜好打網球,還組織了一個網球隊,劉娟在其中嗎?

趙發崎:劉娟不在這個網球隊裏面。

記者:你知道都有哪些人嗎?他們打網球的水平如何?

趙發崎:知道,聽說練的還可以。

記者:我也知道。再問最後一個小問題,你還相信正義嗎?或者說,雖然一個官司已經拖了十幾年,雖然你曾受過這樣那樣的權力打擊報復,最近一兩個月里發生的事情,可以讓你相信正義嗎?

趙發崎:在網絡上,這段時間裏很多人其實是在「圍觀」我的案子和舉報,但我覺得這種「圍觀」就是人們內心的一種正義感。哪怕人們只是關注,也體現了人們對法治、對正義的一絲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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