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 > 人物 > 正文

六點原因解析毛澤東為什麼要打倒劉少奇?

作者:
劉之所以被毛打倒的六點原因:1、天無二日,國無二主;2、搶出風頭;3、容易走火;4、不識時務;5、老婆幫倒忙;6、馬屁失效。

毛澤東為什麼要打倒劉少奇

這是老話題,似乎談爛了。無非是路線鬥爭、權力鬥爭、治國理念、政治分歧——這樣一講,老百姓就不懂啦!

千萬不要去講那些不着邊際的大道理,歷史文學作品不要變成貪官雙規前夜的報告。

即使說說姑嫂勃溪,兄弟鬩牆,父子反目,鄰里爭鬥這些爛事,也比講那些大道理強。起碼一個是真,一個是假。

這些爛事老百姓懂,一個村子,一條街上,時有發生,常有所見。

「爛事」就是爛事,別讓爛事說不清,別讓爛事「崇高」了。

無論是多麼史無前例的歷史大戲,所有的角色都是人,永恆的主題是人性。

人性太複雜,人心不可測。

即使太複雜,即使不可測,卻仍然有世俗的標準。

一、自作孽,不可活

1969年10月20日,中蘇兩國關於邊界問題的副外長級談判將在北京舉行。

黨中央根據蘇聯當時的戰略動向和一些情報資料,懷疑蘇聯把談判作為向我發動突然襲擊的一種煙幕。

於是中央討論決定,在10月20日前必須將在京的中央黨政軍主要領導人疏散完畢。

統帥與副統帥是以身作則的,芝(毛澤東,又名毛潤芝)去了武漢,蓉(林彪,又名林育蓉)去了蘇州,一樣的錦衣鼎食,更多了東湖、太湖的湖光山色。

慘矣哉的是那一大批失勢失寵的政治老頭們,在戰備疏散的名義下,全都被紛紛倉皇地趕出了皇城。朱德去了肇州,鄧小平去了南昌,陳毅去了石家莊,陶鑄去了合肥——

天可憐見,奄奄一息的璜(劉少奇,又名劉衛璜)也就在這樣一個秋夜(10月17日),在颯颯冷風中被抬上了飛機。

醫生說他患了糖尿病,鼻飼管一直插在鼻孔里,吸痰器不時地伸進他的喉頭攪着。由於長期臥床,他早已失去了生活自理能力,妻兒天各一方,生死兩茫茫,沒人為他做衛生,全身上下又髒又臭。臨行前,看護人員索性將他衣服剝光,瘦骨嶙峋、赤身裸體,包裹在一床粉紅色的緞面被子裏,外再蒙上一條白色的床單。

晚7時,在專案組人員的監護下,由護士和衛士長隨同,如此簡包裝的璜被人搬到擔架上,再搬進飛機後艙,飛往河南開封。

行前,護士小姐受命通知他。

「喂!喂!」喊了半天,沒有得到任何回應。護士只好用棉簽蘸上紫藥水在一張報紙上寫下了幾個大字:「中央決定把你轉移到另一個地方」。璜無力地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就把臉扭了過去,護士又將報紙移到另一邊,璜再次將臉扭了開去。

後人抓住了這個細節,據此發揮道這是璜在對小蓉兒及「四人幫」作最後的抗議。其實扯淡,芝在其時還沒有發明「四人幫」這個名詞。

根本就不可能有人知道這時候的璜在想什麼?如果他的心底里真有什麼「抗議」的話,那也一定是直接針對芝的。當年,所有受迫害的老革命,一般都把原因歸結為妖妃弄權,閹豎當道,但璜是一個例外,他明白根本不是這回事。

開封又迎來了一個彪柄歷史的一天。作為中都古城,這裏曾經演繹過多少帝王的興衰歷史。又有誰能想到,在20世紀的六十年代末,這個千年「廢都」還要演出一場新王朝的一位「廢王」最後的悲劇人生。

廢都機場突然戒嚴了,一隊隊荷槍實彈的綠衫軍來到機場,崗哨林立,如臨大敵,工作人員全都不知發生了什麼大事,一個個都銷聲峻容,十分緊張。一架軍用飛機從長空中呼嘯而降,在跑道上緩緩停了下來,立即就有兩個穿着白色護士服的壯漢,抬下來一副擔架。

近旁的人看見那擔架上的人有一張皮包的臉露在被單的外面,被單下發出一陣陣令人作嘔的惡臭——

誰又能想到這就是共和國兩任主席、天璜貴胄的「璜」。

查字典,「璜」的原義是美玉。

如今這塊美玉被扔進糞坑裏了。

赤裸的身體難以抵禦蕭瑟的夜秋風,一到開封后,璜就感染了急性肺炎。

沒有人關心他健康的進一步惡化,他被當作一截無生命的朽木投進了臨時設置的監獄——開封一號樓的地下室里。

在這裏,璜度過了他人生的最後25天。

璜的人生曾是多麼的波浪壯闊,而這最後的25天卻是那麼的死水無瀾。25天裏,璜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他這一輩子說的話太多了,他作的報告太多了,如今已沒有一個聽眾。沒有人知道他是不願說話了,還是無話可說了,還是已經喪失了語言的能力。悄無聲息中,璜的生命走到了盡頭,也沒有人知道他走的確切的時間。

只知道當11月13日清晨,老衛士長再次來到他身邊的時候,璜已經沒有了一絲游息,醫生估計他已死一天多了,確切的時間卻永遠無法確定了。

璜的遺體上仍然蓋了一床白色床單,他那一頭曾讓全中國人民感到無限慈祥的銀髮已經一尺多長了,就像一叢蓬亂的枯草,沒有一絲水色;那曾經作為原則和地位象徵的標誌性的大鼻子,以及他向前微微拱出的嘴巴全都變形了,扭曲成一個恐怖的形象,下頜下還有一片紫黑色的淤血。

衛士長悽惶而心疼地為璜剪去過長的白髮,刮去亂雜毛般的鬍鬚,卻無法為他恢復變形了的五官。

第二天的深夜(1969年11月14日),璜的頭部和面部全都用白布裹得嚴嚴實實,幾個壯漢將其抬上一輛「六九」型吉普車。

15日零點剛過,「送屍車」悄悄地駛向火葬場。老天適時地下了一場淅淅瀝瀝的秋雨。除了這淒風苦雨外,沒有人為這位擔任過兩任還現任的共和國主席送行。

共和國的主席死了,那是要國葬的呀,狗屁去吧!現在他在大字報上出現的名字是「劉少狗」,那個「少」字是倒着寫的。這樣的名字惡作劇也算是中華傳統文化的一種,當年那個大清朝雍正爺就給他的八弟、九弟取名阿其那(豬)、塞思黑(狗)。「劉少狗」這個名字不是芝起的,而是反修防修、鬥志昂揚、歌聲嘹亮的「革命小將」給取的。官方文件顧點體面,叫「劉賊」。

吉普車的車身太短了,璜那修長身軀中的兩隻腳只能赤裸在車廂的外面。

後人又抓住了這個細節,寫詩讚美並痛悼這雙腳。說這是一雙走過安源路礦的腳,走過長征的腳,走過瑞金,走過遵義,走過鹽阜,走過延安,走過西柏坡,走進北京城,視察過神州大地的腳,也是一雙「五洲風雷起、四海雲水怒」的大腳丫子呀——

然而當他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這雙腳仍然要淋在深秋的風雨中,光腳行進在黃泉路上。

火葬場早就得到通知,說是有一名「烈性傳染病人」要半夜火化,只准留下兩名工人。戒嚴的軍人卻有二十多名。

在焚屍爐的烈火中,這個曾經為億萬中國人所熟悉的身軀頓時化為一縷青煙,組成這個人身體的分子和原子,重新化為宇宙中飄無定所的塵埃。

火化單上填寫着:姓名:劉衛皇;職業:無業;死因:病死;簽的是他兒子劉源的名字。

也不知過了多少天,多少天后,在北京中南海的菊香書屋裏,芝忽地知道了璜死的消息。芝坐擁在大沙發里,緩緩地掀開眼前的茶杯蓋子,緩緩地啜了一口,緩緩地抬起頭,緩緩地說道:「自作孽,不可活」。

手中的那杯龍井裊裊地飄出氤氳的茶香。

沒有人能分析得出芝的這句話表達的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

冷漠固然,有沒有一絲憐惜?還是余恨綿綿,恨不可絕?還是——

但絕不會有自省或自責!

芝對於政敵之死,總有那麼一段言簡意駭,又莫測高深的判詞。

早年,當項英死於皖南事變之時,芝在延安說:「項英不聽中央的話,一命嗚呼!」

在芝的心中,項英是禹(王明,原名陳紹禹)的人。當初在江西蘇區,芝是蘇區中央局代理前委書記,重用了一個青皮李韶九肅「AB團」,九千紅軍殺死了四千多,由此激發了紅二十軍發動了「富田事變」。不料中央派項英來了,不僅奪了他前委書記的職,還在「富田事變」的定性上與芝公開唱反調。如今項英死了,那是死了活該,不買棺材!

項英死後,芝立馬就派親信去掌管新四軍的,正是這個璜。

璜死前三年,芝的大衛士長羅瑞卿跳樓自殺未果。芝惜字如金,只吐了三個字:「沒出息」。

璜死前三年,芝的秘書田家英上吊在他的書房裏,芝在杭州聽到這個消息,冷冷地說道:「死了人都要我管嗎?他選擇了自絕於人民的道路。」有人說芝也只說了三個字:「小叛徒」!

璜死後兩年,小蓉兒逃走之時,尚在國境線內的天空上,芝說:「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芝可能原想放小蓉兒一條生路的,卻不料蓉還是在國境外摔死了。消息傳來,芝說:「這個林彪啊,又沒有人趕他。」一開始,芝自己也不好意思將「林彪之死」說成是文化大革命的又一偉大勝利。

芝的話就好像是上帝下的判語,又總帶有一種巫師般的神秘,也有XXX般的冷漠和絕情,

「自作孽,不可活」,這應是芝對璜的蓋棺論定了。

探究璜的死因,這冷冰冰的六個字,應該是最需把握的一把鑰匙!

二、三十里路老鄉親,四十五年老戰友

說起來,劉少奇和毛澤東可真是地地道道的湖南老鄉啊。

毛生於湘潭縣的韶山沖,劉生於寧鄉縣的炭子沖。兩「沖」之間只隔一個山頭,僅三十餘里。

兩人的年歲也只差5歲,同一時代的人,應當沒有什麼「代溝」。革命隊伍里的人來自五湖四海,為了一個共同的革命目標才走到一起來了,人人都是愛國志士,熱血青年,也都是亡命勇敢的人,將腦袋系在褲腰帶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腦袋搬家的人。老鄉遇老鄉,兩眼淚汪汪,難得遇見老家離得這樣近,毛劉初次相見就有一種天然的親近感。

1922年7月的一天,這是有歷史意義的一天。24歲的劉少奇與29歲的毛澤東在長沙清水塘毛的臨時家中第一次相見了,毛的原配慧夫人在場。那時,中共剛成立一年,毛參加一大回來後受陳獨秀的委託就組建了湖南省委,那時叫湘區,毛澤東擔任第一任湘區書記。劉少奇則剛從莫斯科留學回國,先到上海向中央報到,中央分配他回湘工作。劉於是去見了毛書記,毛隨卻將他分派去了安源,成為已經先期在安源開展工人運動的李立三(原名李隆郅)的二把手。

李立三與劉少奇不僅是同鄉,還是同齡青年。

李立三的外貌特點是嘴巴特別大,傳說,他的嘴巴大得竟能塞進自己的拳頭。李據此自豪,常在人前作表演。李絕對是一個外向型性格的人,自命不凡、好出風頭,作風大刀闊斧,工作起來就像暴風驟雨,呼嘯着,雷鳴電閃般向前推進。與他共過事的人都稱讚他是推土機,受過他宣傳鼓動的工人們竟然推崇他是「天下第一英雄」。

這個稱號真是了也不得啊!舊時的工人大都沒多少文化,但都聽過說書人說《隋唐演義》,第一條好漢李元霸人人皆知,力氣大得竟能將第二條好漢一撕兩半。工人們卻將李立三比作李元霸。

劉的外貌與李大不同,身材修長,鼻子高聳,性格溫潤,作風細緻深入,綿綿如春雨般,潤物細無聲的。

有這兩個相貌迥異、性格互補,配合默契的「亂黨分子」在安源折騰,用不了多久,就將一個風平浪靜的安源路礦折騰得風生水起的了。這就是二人的本領。

後來,劉少奇在得意時回憶說:當年在安源,出頭露面的是李立三,埋頭苦幹的是我。

李、劉因此而聲名雀起,成為中國工人運動最早的傑出領袖,他們一時的聲望竟超過了派他們去的毛澤東。

1934年,劉少奇也參加了長征。35年1月,作為紅五軍團的政委(軍團長就是彭德懷)的他參加了標誌着毛澤東鹹魚翻身的遵義會議。在遵義會議上,他在黨內、軍內的地位尚比較低,並沒有多少發言權和影響力,但他也是立場鮮明的「反博擁毛派」,這是他日後三十年中政治升遷最重要的政治資源。

遵義會議上的立場和態度是毛澤東日後用人的第一條標準。

長徵結束到達延安後不久,搞不清出於什麼動機,1937年,劉少奇就黨的白區工作路線首先向當時主持黨中央工作的張聞天(又名洛甫)開了第一炮。雖說當時並沒有引起多少人響應,然而劉少奇的這一舉動的勇敢精神及其表現出的辯才無礙與揪人小辮子的本領,都讓毛澤東嘖嘖稱奇。毛想,這是一個日後用得着的人。

當時張聞天是黨的一把手,毛澤東是軍隊的一把手,「張毛聯」是地位基本平等的聯合,且也處於遵義會議後的最初的「蜜月期」。毛澤東人前人後一再戲謔地稱張為「明君」,稱張妻劉英女士為「娘娘」,張聞天則臉上總是堆着一堆一堆誠摯的笑,一口一口「老毛老毛」的。

兩人關係很好啊?然而,高明的劉少奇卻看出了這隻雞蛋還是有一道不起眼的縫隙。

果不其然,在張劉之爭中,毛澤東公開支持了劉少奇。毛說:

「少奇的報告是基本上正確的,錯的只在報告中個別問題上。少奇對這個問題有豐富的經驗,他一生在實際工作中領導群眾鬥爭和黨內關係,都是基本上正確的,在華北的領導也是一樣,他一生很少失敗,今天黨內幹部中像他這樣有經驗的人是不多的,他懂得實際工作的辯證法。」

「他系統的指出黨在過去時間在這個問題上所害過的病症,他是一針見血的醫生。」

儘管毛澤東對劉少奇作出如此之高的評價,但當時毛還沒有決定要搞掉張聞天。他還沒有準備好,他的綜合力量還沒有強大到足以摔掉張的程度。他還要利用張,並通過張利用以張為代表的一大幫國際派的支持去對付黨內另一個更兇惡的對手——老資格的實力派領袖張國燾(又名張特立)。

張國燾的年齡比毛澤東略輕,革命資歷起碼與毛一般老。毛與張的認識更早,那是在北大,張已是北大學生中的風雲人物。一大時,張國燾和毛澤東同為一大代表,但毛只是一名普通的代表,而張國燾是一大發起者、籌備者、組織者,且是一大選出的組織委員,與陳獨秀、李達三人成為黨中央領導(相當於後來的政治局常委)。從一大到六大(三大除外),毛澤東在大部分時間內只是一名普通的中央委員,有時也是政治局候補委員,而張國燾卻一直是黨中央位居三甲或五甲之內的核心人物。

張其時所擁有的軍事實力也比毛大得多。當紅一方面軍與紅四方面軍會師時,毛的部隊只有原中央紅軍一、三兵團七千多人,到陝北後與徐海東的十五軍團會合後也只有一萬三千餘人。而張的隊伍有紅四方面軍和紅五兵團七個軍,八萬多人。

毛澤東後來回憶說在張國燾反對他時,是他一生政治生涯中最兇險的時期。

然而,對於力量如此強大的黨內對手,毛只用了短短的二、三年時間,就將張打得丟盔卸甲,毫無還手之力。這其間的過程複雜奇妙得真不可想像,也不可理解。既有天意,抑或人謀。當然也是由於張國燾自身犯了嚴重錯誤,但也足見毛澤東非凡的文韜武略。

張南下兵敗後不得已到了陝北,毛將其留在延安,給他一個閒官兒當着,卻將紅四方面軍的主力組成西路軍西征。西路軍孤軍深入大漠之地,結果被西北狼馬家軍在祁連山全殲。張潛在的軍事力量就全都冰消雪融了。張在四方面軍當大帥時,手下當然也有幾名得力大將,如黃超、李特、何畏等。西路軍兵敗後不久黃、李即被當作托派分子秘密處決(據說這事是王明乾的),而何公開叛黨投敵,只落得張國燾孤家寡人,好不淒涼。食他人之殘羹剩飯,受他人之冷言冷語。這其中也有劉少奇的一雙勢利眼。張徹底喪失了生存的基礎,隻身逃離延安投靠了國民黨。

毛澤東搞垮了最兇險的對手張國燾後,就坐穩了龍頭老大的地位。但是名義上的最高領導仍是張聞天。毛雖仍頻頻地嬉稱其為明君,卻自稱「大帥」了。其時的毛澤東幾乎坐擁了中共全部軍方資源,毛大帥也就逐漸成為那個「挾天子以令諸侯」、「劍履上殿」的曹丞相了,而不懂打仗,沒有任何軍方資源的張聞天的角色如同漢獻帝般,一步一步地淪為傀儡。見到毛就顫驚驚,手心全是汗了。

力量日益漲大,時機日益成熟,毛澤東決定要向以張聞天為代表的國際派全面宣戰了。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毛環顧身邊卻沒有堅定的盟友。周恩來也是有國際派背景的人,一向中庸和稀泥;朱德是老實人,沒有戰鬥力,且有在江西時期反對過自己的前科;林彪雖說是鐵杆粉絲,可當時在黨內的地位太低,沒有多少發言權,再說他此時正在蘇聯養病,指望不上。

正當毛澤東舉首茫然之時,他驀地想一個人來,就是劉少奇。

對了!就是這個劉少奇了。

於是,他迫不及待地將劉從華東前線調回延安。

在劉少奇銜命從華東返回延安的路途中,兩人熱線不斷。毛對劉的旅途生活和安全作了全方位的關懷。帶多少警衛?帶什麼樣的隨從?走什麼路線?到了哪個站點安排哪個地方官員迎送?芝一一預作了周密詳盡的佈置。

那些曾看了當年毛澤東關心劉少奇行程的電報的學者們,無不嗟嘆不已!原來這兩個後來的生死冤家還曾經有過如此親密無間的歲月!原來,毛還曾對劉有過如此「真誠」、「無微不至」的關懷!

這是一種只有在無產階級革命的領袖和導師們之間才可能出現的至深至真至情至愛的無產階級感情,就像馬克思恩格斯,也像列寧斯大林之間的偉大友誼一樣。毛與劉當年的友誼不比他們差。

劉少奇回延甫始,毛澤東如虎生翼。東風既備,火燒開始。毛立即利用劉向王明、博古、張聞天、周恩來為代表的國際派發動了猛烈的進攻。

毛澤東是強大的,劉少奇是得力的,兩人聯手一舉否定了中共六屆四中全會的政治路線。

於是,劉尊奉毛為中國共產黨正確路線的代表;毛則將劉封為白區正確路線的代表。兩人唱和,互相吹捧,配合默契,打得國際派丟盔卸甲,潰不成軍。

張聞天主動下台,周恩來檢查不迭,王明裝病告退,博古則降級留用。

從此,毛澤東如願以償地全盤否定了中共在他當一把手之前的全部歷史,成為中共歷史上唯一始終正確的領袖。1943年3月20日,毛水到渠成地成為老大,兼五大主席(中央委員會主席、中央政治局主席、中央書記處主席、中央軍委主席、中央編輯委員會主席)於一身。

毛組成自己的班底,劉是他眼球里最稱意的人選。劉少奇第一次正式進入中央工作,就擔任了中共中央書記處書記,中共中央軍委副主席。毛又在中央成立了兩個委員會,一個是宣傳委員會,自己兼主任,另一個是組織委員會,就由劉來擔任主任。

從此,劉少奇在黨內的排序明顯地高於老資格的朱德、周恩來、任弼時、陳雲等,成為實際上的第二把手。只是那時雖有黨權,卻還沒有政權,沒有憲法,也沒有「接班人」一說。但長期位於中共二線大佬的劉少奇終於成為一線大佬,成為中國共產黨第一代領導核心的主要成員之一。

劉少奇長期在地方工作,並無尺寸軍功。他的提拔一開始就受到那些擁兵自重的軍頭們的反對,如彭德懷、林彪、也包括高崗等,只是礙於毛澤東的威勢和面子,才不得已而接受了劉。

毛澤東為了扶植他親自選中的人,讓他在元老和軍頭們面前站住腳,芝為璜造了不少輿論,說了許多的好話。

1941年的九月會議期間,毛澤東在一篇沒有發表過的文章中說:

在中國共產黨內,「明顯的擺着兩種『馬克思主義與列寧主義』,一種是假馬克思主義、假列寧主義,其特點是誇誇其談,從心所欲,無的放矢,不顧實際,這是主觀主義的胡說。另一種是真馬克思主義、真列寧主義,其特點是實事求是、不尚空談、顧及時間、地點與條件,這是唯物的辯證的革命觀。『左傾教條主義者』是前者的代表,劉少奇同志是後者的代表。」

「劉少奇同志的見解之所以是真理,不但有當時的直接事實為之證明,整個左傾機會主義路線執行時期的全部結果也為之證明了」。

根據毛定下的調子,九月會議再次對劉作了很高評價,這一評價後來寫進六屆七中全會通過的《關於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決議用最大篇幅充分肯定芝的正確路線同時,也用很小的篇幅肯定了劉。

「劉少奇同志在白區工作中的策略思想,同樣是一個模範。」

雖然這僅僅只是一句話,但是極大的榮譽。因為在那個無比鄭重的決議中,作為正面人物被寫上名字的,劉是除毛而外的唯一人。

毛澤東在需要一個人的時候,總是不吝溢美之辭的。有些很肉麻,有些很過分,有些很絕對。例如:

毛澤東與張聞天合作之時,說張是個「明君」,說洛甫這個人是不爭權的。

毛澤東到陝北後稱頌高崗:是沒有缺點的,總是正確的。

毛澤東稱讚林彪:林彪同志那裏有馬列主義!誰說中國人沒有發明,「四個第一」就是一個發明。

毛澤東贊鄧小平:「人才難得!不整人,是個厚道人」,「他和我一樣」。

毛澤東贊彭德懷:誰敢橫刀立馬,惟我彭大將軍!

不過比較起來,毛澤東的一生中還是說劉少奇的好話最多,份量也最重。

從那時起,民間就開始廣泛流傳芝的一句玩笑話:

「三天不學習,趕不上劉少奇」。

這是一句中國特色的話。中國民間一向有對諸葛亮、周瑜、曹操智慧的評價,說諸葛亮一步三計,周瑜三步一計,而曹操則七步才有一計。「三天不學習,趕不上劉少奇」,形象生動地說明劉是中共群豪中僅次於毛的大智慧者。毛劉聯手就像諸葛亮與周瑜聯手抗曹一樣,毛澤東一步三計,劉少奇三步一計,這兩個人聯手,無論是七步一計的老蔣還是黨內那個小金豆子王明,都不是毛劉雙雄的對手了。

既然毛為劉說了這麼多好話,各路軍頭們自然也就無話可說了。

好歹,劉少奇也是一個老革命,並不能算是坐直升飛機上來的幹部。

劉少奇當然明白,毛破格提拔自己是費了勁的,所以也就用了心思地報答毛。

當時的中央書記處三名書記,毛澤東為正、劉少奇和任弼時為副。

歷來正副之間是平等的同事關係,劉少奇卻提議說副的都是正的助手;

歷來中央重大決定需經集體討論,多數決定,劉少奇又提議說主席有最後決定權。

劉少奇的這兩項提議是致命的,從此確立了毛澤東的絕對權力,加速了毛澤東完成統一全黨大業的進程。

當時人們的覺悟最多也就是認為那是劉少奇在拍馬屁,又有哪一個能想到這也是劉少奇給自己預挖的墓坑呢!

從那以後的二十多年裏,劉在官場上乘風扶搖,一帆風順,遇主龍恩,報主龍恩,亦步亦趨地緊跟毛澤東。

毛在不斷的勝利中逐漸地喪失了自我;

劉在不斷的升遷中也逐漸喪失了自我。

1959年4月,全國人大第二次代表大會,劉少奇當選為共和國主席。

1965年1月,全國人大第三次代表大會,劉少奇再次當選為主席。

1966年8月,文革一開始,劉少奇即被毛澤東打倒了。

這個二十多年前對他竭力稱讚,費盡心機將他調到中央的芝只不過寫了一張200多字的大字報,就註銷了往昔對他一切的正面評價。

雙方的矛盾早就有了,62年年初「七千人大會」上毛澤東動了打倒劉少奇的心思,64年年底的中央工作會議後,毛澤東啟動了打倒劉少奇的程序。當時毛就曾嚴厲痛斥並警告劉:「你有什麼了不起,我只要用一個小指頭就能打倒你」。毛真是君無戲言的,果真「只用了一個手指頭」的力量啊!什麼叫「談笑間」,「揮手間」,「彈指一揮間」?這就是啊!

1968年11月24日,劉少奇70初渡,中央向「囚禁」中的劉傳達了中共八屆十二中全會把他永遠開除出黨,撤消其黨內外一切職務的決議。傳說,劉少奇頓時眥目裂牙,血脈賁張,血壓升高,舉止失措。

這其後,劉少奇就從公眾視野中徹底消失了,直至1969年11月13日,慘死開封獄中。

這位毛澤東的三十里路老鄉黨,四十五年(從1922年算到1966年)老戰友,曾經被毛澤東吹捧,也被全黨認可了的「白區正確路線的代表」、「一針見血的醫生」、「一生很少失敗」、「懂得實際工作辨證法」,當了24年(從43年算到1966年)太子,做了偉大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兩任國家主席,做了偉大、光榮、正確的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24年的第一副主席的劉少奇,為什麼竟落得如此悲慘的下場呢?

真是世事滄桑,叫人唏噓不已。

官方則說,劉少奇是林彪和四人幫害死了的。

其實每一個中國人都很清楚,無論是林彪、也無論是江青,無不是秉承毛澤東的旨意行事,林江的作用充其量不過是幫凶、打手而已。從迄今公開的材料看來,林彪幾乎沒有參與過對劉少奇的具體的迫害行為,甚至他的內心是同情劉的。作為後來的接班人對於他前任的接班人的悲慘下場難道沒有「兔死狐悲」、「倒吸一口涼氣」的驚惶嗎?

那麼,毛澤東為什麼一定要打倒自己一手提拔上來的劉少奇呢?

三、天無二日,國無二主

中國古代神話中有一個「后羿射日」的故事。天上有十個太陽,老百姓受不了,太陽們相互間也不安寧,后羿就一個一個地將其射下來。剩下兩個太陽了,它們仍在天上搞來搞去,老百姓仍然不得安寧,后羿又射下了一個。只剩下一個太陽了,這才天下太平。

「天無二日,國無二主」,「一山不容二虎」,「一個槽里拴不住兩頭叫驢」,這都是中國獨有的政治常識,連普通老百姓都懂得的淺顯道理,劉少奇居然不懂。

千錯萬錯,錯在當年毛澤東心血來潮要退居二線之時,劉少奇就根本不應該接受這個徒有虛名、並無實權的國家主席的職務。

此等「無功之祿」,劉居然受之不疑;

此種「假王」名號,劉居然洋洋得意。

以「修養」聞名於世的劉如此沒「修養」,真叫人扼腕嘆息。

此後,每逢節日,報紙總要將兩個主席的大照片並排地刊登在一起,毛在左,劉在右。毛澤東固然是龍鳳之姿、天目之表;劉少奇的照片也不錯,另有一種慈祥的微笑。

要一起登也不是絕對不可以,但第一不能並排,第二你的那張要小一號,第三要想什麼辦法把自己搞得丑一點。

劉看自己照片,傻乎乎地很高興。但毛看了心中是何感受?你想過沒有?

關於「兩個太陽」的事,當代也有過一個精彩的「典故」。

那是在1945年7月,有六位國民參政議員訪問延安。7月4日,毛澤東特別邀請左舜生和章伯鈞作「竟日之談」。就在這次談話中,毛激越地說:

「蔣先生總以為天無二日,民無二主,我不信邪,偏要出兩個太陽給他看看!」「我這幾條破槍,既可同日本人打,也就可以同美國人打,第一步我要把赫爾利(美國大使)趕走了再說!」

當年,蔣介石兵強馬壯,已經成為中國這塊天空上的唯一的太陽。毛「不信邪」,「偏要出兩個太陽給他看看」。其時的毛澤東表示願意與蔣先生「兩個太陽」共存於一天,哪怕自己的這顆「太陽」小一點。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毛太陽運籌帷幄,將士用命,只用了三年多的時間,就將蔣太陽趕下了海,毛太陽就從萬頃碧波中升上了天。如今是唯一的太陽了,怎麼還願意又冒出來一顆「劉太陽」呢?

具有強烈諷刺意義的是璜這個「太陽」的升起是毛自己一手造成的。

1961年9月23日,毛澤東在人民大會堂會見英國元帥二戰英雄蒙哥馬利,第一次談到他的接班人問題。

當時蒙老帥問他:「你的接班人是誰?」

毛答:「很清楚,是劉少奇,他是我們黨的第一副主席,我死後就是他。」

蒙哥馬利又問:「劉少奇之後是周恩來嗎?」

毛又答:「劉少奇之後的事我管不了。」

此後,在修改九評蘇共來信的第九評中,毛在「以毛澤東同志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一句中的「毛澤東」之後親自加上了「和劉少奇同志」,這句話變為「以毛澤東和劉少奇同志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給了劉少奇一個「一字平肩王」的聖寵。

1964年10月1日《人民日報》頭版第一次出現毛劉兩幅標準像並列的版式。

但當劉這個太陽一旦升起後,毛的心中在第一時間就有了另樣的感受,莫名的不爽!本來中國只有一個毛主席的,卻憑空出了個劉主席。不爽!再加上傻乎乎的老百姓還要幫倒忙。往往在高喊「毛主席萬歲」之後,還要喊上一、兩句「劉主席萬歲」,更不爽!

「失去了的東西那是最好的」,這是常人皆有的心態,何況毛。

尋常人在失落了一陣子後,心情也就漸漸平和了。

但毛不是尋常人,隨着時間的推移,他內心的酸溜溜的感受越來越強烈。

這其中的主要原因固然是毛自身性格使然,但也有劉的原因。

劉少奇原來挺會做人的,一旦當了「假王」後忽然就變得不會做人了。

正當兩人的關係變得尷尬微妙之際,「枕頭風」就開始起作用了。「拈風吃醋」的小青兒固然在毛的身旁不斷地搬弄是非,劉的老婆小美也不是什麼省油燈,一味兒只知道借丈夫之勢搶出風頭,更惹得小青兒醋罐子打翻。小青兒吃醋,就必然會在老頭兒跟前吹風,風吹大了長了,腸胃就更是酸溜溜的了。漸漸地毛的潛意識中已不再認定劉是他的接班人了。就在蒙老帥訪問二、三年後,一個法國人問毛:你的接班人是誰?毛答道:「像我和戴高樂這樣的人,是沒有什麼接班人的。」

口風已經全變了。

四、搶出風頭

毛澤東向以導師自居,著有雄文四卷,當然是馬列主義理論家。他是要集「法統」和「道統」,「君師」三者於一身的人。

歷來的馬主義的導師們都有這樣鮮明的特點。

列寧是蘇共領袖,同時是導師與理論家。列寧是彼得堡大學的高材生,讀了很多馬恩的書,是一個真正懂馬克思主義的人。列寧的老師普列漢諾夫曾經評價道:「要是我指責他不懂馬克思主義,那就是在撒謊了;要是我說他死守教條,那也錯了。不,列寧不是教條主義者,他精通馬克思主義。」

列寧死後,斯大林當了領袖,但斯大林的文化程度並不高,並不是理論家,但他很快就將自己包裝成理論家了。

「我花開時百花殺」,這是農民起義的領袖黃巢的詩;「春來我不先發聲,那個蟲兒敢開口」,這是毛澤東年輕時的詩。在中國,既然有了我毛澤東這樣一個馬列主義理論家,就不能再允許有第二個理論家。

這個問題,其實早在延安時期毛澤東本人就已經向全黨打了招呼的。

當時,張聞天是被黨內公認的理論家。周恩來從蘇聯回來時傳達共產國際領導曼努斯基的話也同樣這樣稱讚張是中共的理論家。

毛澤東當時就不屑地說道:「什麼理論家?不過是背回來一麻袋教條。」

毛澤東隨即規定:「今後凡是能運用馬列主義理論解決中國革命的實際問題的,才能稱為理論家。」

這條蠻不講理的槓子一下來,共產國際和中共黨內已經公認的理論家張聞天就不再是理論家了。

「公認」不敢再公認,重要的是要「毛認」。

毛澤東誰也不認,只認自己。能夠稱得上用馬列主義理論解決中國實際問題的,除了他自己外還能有誰呢?於是毛澤東就成了中共唯一的馬列主義理論家。

延安這一段「理論家」的公案,劉少奇也是親歷者,可就是健忘了。

劉啊劉!你既然自己也說是毛的學生,那你還在那兒舞文弄墨干球子啥?你老老實實學「毛著」不就得了!即使要寫,也只能寫寫學「毛著」心得,當一名超級毛著學習積極分子不也挺好的嗎!

可是劉卻不甘心,他打小兒起就有舞文弄墨的習慣,在鄉間有一綽號「劉九書櫃」。參加革命後更是寫了不少書。其中,最出名的有兩本,一本是「論共產黨員的修養」,還有一本是「論黨」。

劉少奇的文采真不錯,這兩本書長期受到黨內幹部的追捧,當作黨內經典教材,一版再版的,這就搶了毛澤東獨一無二的理論家的風頭,習慣於吃獨食的毛能不慍怒嗎?

你看,周恩來就從來不寫書。當然開會時不能不講話,但他從不將自己的講話整理成文章發表,更不匯編成「選集」。周出身於封建官僚家庭,他懂得韜光養晦,懂得為臣之道。

土財主家庭出身的劉不懂得這一點,光顧着搶出風頭。

五、容易走火

筆者學生時代不止一遍地讀過劉少奇的文章。那時,凡要求進步,爭取入團入黨的人都必定要學劉少奇的《論共產黨員的修養》。當時感覺劉的文章真好,論述縝密,文筆流暢,文采蘊然,說服力也很強。還看過劉少奇的《論黨》及其它講話和文章,感覺都很好。

如果將劉的文章與毛相比,無論在氣勢上、通俗化與生動性上都不如,但劉的文章緻密細綿,說理充分。如果將毛澤東的文章比作「大江東去」,那麼劉少奇的文章猶如「小河淌水」。

但劉少奇的文章也好,講話也好,都有一個致命的缺點,那就是容易出格和走火,也即俗語所說的「把不住門兒」。

例一、建國初期他對天津的資本家說:歡迎剝削,你不剝削,工人還不高興,剝削得越多越好。

共產黨的理論基礎是馬克思主義,馬克思最重要的著作就是「資本論」,「資本論」的核心就是「剩餘價值學說」。這是共產黨的「聖經」和「寶典」。

只因為有了這個學說,造反也好,革命也好,才被貼上合理的標籤。分田分地,掃地出門,都才理直氣壯。因為按照這一理論,這些東西原本就是我們的,現在搶過來,不過是「物歸原主」罷了。

消滅壓迫和剝削是共產黨從娘肚子裏就帶出來的法寶,沒有了這一條,就不能叫共產黨。

可現在劉少奇卻說資本家剝削有理、越多越好,這不是「擦槍走火」嗎。

建國之初,劉少奇還曾經批評過時任東北局書記的高崗關於共產黨員不能有剝削的說法是幼稚的,劉認為應該允許共產黨員有剝削。

在今天看來,劉少奇的這種思想不僅正確,而且英明。有點類似於現在的「三個代表」的思想,卻超前了四十年,在當時冒了大不諱。

高崗正是抓住了劉少奇的這一「走火」言論,在毛澤東面前上眼藥。毛澤東則公開支持了高崗。

例二、劉少奇於「七千人大會」後,將當年延安整風時出版的《論共產黨員修養》一書,經親自修改後再版,並於1962年8月1日在《紅旗》上刊登全文。書中有兩段話:

「……,這種人根本不懂馬克思列寧主義,而只是胡謅一些馬克思列寧主義的術語,自以為是『中國的馬克思、列寧』,裝作馬克思、列寧的姿態在黨內出現,並且毫不知恥地要求我們的黨員像尊重馬克思、列寧那樣去尊重他,擁護他為領袖,報答他以衷心和熱情。」

「他自滿,好為人師,好教訓別人,指揮別人,總想爬在別人頭上,不向別人,尤其不向群眾虛心學習,不接受別人的正確意見和批評。……他『好名』的孽根未除,他企圖在共產主義事業中把自己打扮成為『偉大人物』和『英雄』,甚至為了滿足他的這種欲望而不擇手段。」

請讀者諸君仔細看一看,想一想,這兩段話是在說誰呢?

任何人看了也會立刻聯想到毛澤東。

毛澤東當然也會看到的這本書,毛澤東又會怎樣想呢?

不高興是肯定的,但你已經將話說到了這種程度,哪能豈止是不高興!

毛澤東的老朋友章士釗先生深知這兩段話傷害了毛,文革中曾專此寫信給毛公為劉公說情。章士釗說劉公的這一段話是針對陳獨秀的,不是針對你毛公的。毛澤東並不正面回答,卻將專案組整理的劉少奇的材料送給章士釗。也有研究者說這兩段話是延安時期針對王明的。可是陳獨秀死已多年,王明也早就垮台,並已移居蘇聯。誰還能在中國共產黨內自封為馬列呢?當然只有毛澤東一人而已。毛坐穩江山後,自封「馬克思加秦始皇」,正是要求黨和人民像對馬克思一樣崇拜他,像對秦始皇一樣尊奉他。這是禿子頭上的蚤,明擺着。也有人說這兩段話在《修養》中早就有了,劉少奇不過是保留原文原貌而已。可是在62年再版前,劉曾對原文作了大量修改,卻為什麼偏偏完整地保留了這兩段呢。

答案只能是一個,劉少奇是存心刻意針對毛澤東。

筆者當年讀《修養》時也注意到這一段,當時心中咯噔咯噔了好幾下,只是沒敢往細處想。

例三、毛澤東一向標榜自己是理論聯繫實際的專家,一向對自己的所謂調查研究的方法洋洋得意,經常自吹。而劉少奇卻在64年前後一再說芝的調查研究的方法過時了。劉說:

「現在用毛主席過去那種開調查會的形式來了解情況,已經遠遠不夠用了,已經過時了。毛主席的辦法已經不頂用了。過去的四清沒有從根本上取得勝利,可以說沒有打過一個勝仗,而是打了敗仗,王光美同志在河北桃園搞了四清,取得了一個很好的經驗,這就是必須紮根串聯。其他同志的四清,可以說還沒有入門呢。都還沒有走上正規,連一個公社也沒有搞好。過去的一年是打了敗仗而不是打了勝仗。我在這裏宣佈,取得一兩個典型的直接經驗對一個領導幹部事關重要,如果還不下去,高高在上,那就沒有資格當中央委員了……」

劉少奇說這番話時,毛澤東不在場。如果毛在場,借劉十個膽兒,劉也不敢這樣說。可是,毛雖不在場,毛的心腹無處不在。那個鼻子狗一樣靈敏的陳伯達當時就嗅出了味兒,立時就打了小報告。

你說,能怪打小報告的陳伯達嗎?能怪毛澤東嗎?換誰誰也一樣不高興。

沒有立時發作就是好的了。真要立時發作也就好的了。

其實,無論是毛的方法還是劉的方法,都是「掛羊頭賣狗肉」,都是自己首先有了一套,然後再以調查研究的名義強加給群眾。

劉一方面說毛的「開調查會」的方法不夠用了,過時了,不頂用了,另一方面卻吹捧自己的老婆發明的「紮根串連」。在毛看來,那豈不是說我毛澤東不行了,你老婆行!你更行!不按你老婆的那套辦法去做,就沒有資格再當中央委員了,豈不是說我毛澤東連一個中央委員也沒資格當了。

劉啊劉!你這哪兒是在講話?分明是在找死!

粗材啊!粗材!蠢材啊!蠢材!

毛澤東說:「自作孽,不可活」,真是沒說錯!

例四、關於成績和錯誤

例五、關於三年困難的原因

以上兩例都在筆者的拙作《劉主席評論毛主席》一文敘述過,此處不再重複。

例六:關於「非常大總統」。

劉少奇說話容易出格、走火的例子有很多,也不可能、不必要一一列舉。但有一個例子必須補充,那就是在七千人大會後召開的西樓會議上,劉居然將自己比作「非常大總統」。

中國歷史上只有孫中山在1921年經非常國會選舉為「非常大總統」。那時袁世凱早已死了,國家處於非常時期,於是選舉孫中山為「非常大總統」,即賦於了他非常的權力。

62年的中國,三年大災荒還沒有完全過去,餓死了那麼多人,國民經濟處於崩潰邊緣,國家確實也處於非常時期。在這個時候,劉自稱「非常大總統」,有點挽救危局,「捨我其誰」的意思。

那幾年為了走出大災荒,為了讓國民經濟走上恢復發展的道路,劉少奇和周恩來、陳雲、鄧小平等做了大量的日常工作,也可以說是夜以繼日、千方百計、嘔心瀝血的。而這時的毛在哪裏?他又外出巡遊去了。從這個意義上講,主持中央日常工作的劉少奇也可以說是一個「非常大總統」。

但毛並不這樣看。首先他認為三年大災荒的情況也並不如傳說中那樣壞;其次他認為最壞的時期也已經過去了,以後是越來越好了;最重要的還是我還沒死,哪來的「非常大總統」?劉少奇自稱「非常大總統」,自然是「野心」大暴露。毛聽了這句話後會有怎樣的憤怒?這不難想像。

劉少奇一次又一次地說溜嘴,在毛澤東看來就是狐狸尾巴一次又一次地露出來了。即使是不搞政治的人,誰都能聽得出弦外之音。

毛是多疑的,但也是敏感的。

對於任何一個政治反對派,毛澤東何曾手軟過?何況還有一個赫魯曉夫反對斯大林先例放在那裏。

手軟了,讓他們活過自己。難道讓他們做赫魯曉夫那樣的秘密報告?難道讓他們像伍子胥那樣鞭屍三百?

當然不能,除惡務盡,手軟不得啊!晚除不如早除!

要知道三年大饑荒餓死了幾千萬人,這對芝來講確實也是一塊極大的心病,他雖然嘴上不承認,其實心中也是知道的,造成的原因當然是他的「三面紅旗」的惡政。

國外有一個叫哈耶克的學者說過一段話:

在極權統治下,往往是最壞者當政。——用更大的錯誤去掩蓋先前的錯誤,用更大的罪惡去保護先前的罪惡。(哈耶克《通向奴役之路》)

毛澤東正是這樣,他其後所做的一切,包括發動文革的目的全在於用更大的錯誤去掩蓋先前的錯誤,用更大的罪惡去保護先前的罪惡。

1965年10月,中央工作會議期間,毛澤東在同各中央局第一書記談話時說:

中央出了修正主義怎麼辦?如果中央出了修正主義,你們就造反。各省有了小三線,就可以造反嘛!過去有些人就是迷信國際,迷信中央。現在你們要注意,不管誰講的,中央也好,中央局也好,省委也好,不正確的,你們可以不執行。

在毛身邊工作的人應該清楚,毛所說的中央出修正主義,指的就是劉少奇。可以說,從那時起,毛澤東抓緊了打倒劉少奇的戰略部署。隨後發生的文革,不過是找藉口、找時機罷了。

六、不識時務

毛澤東曾經對來訪的英國元帥蒙哥馬利評價他的接班人劉少奇:這個人原則性是有的,但靈活性稍差。

其實在長期的革命戰爭年代,劉少奇的靈活性一向都不差,否則他也不可能在險象環生的中共高層混到這樣的高位,又在這個高位混了這麼長的時間。尤其是在四十年代的延安,劉靈活得就是一個風派人物。只是到了五十年代後期,六十年代,劉少奇當了國家主席以後才變了一個人。

豈止是靈活性太差,有時簡直是「榆木疙瘩」,不識時務,不知進退。

可見,一個人地位的變化對這個人靈性的影響有多大!

常常是官做大了,人卻傻掉了。

中共高層,靈活性最強的當然是周恩來。我們不妨先舉一個後來發生的周恩來挨批的例子,和劉少奇作一個對比。

(一)、周恩來的例子

1973年7月4日,芝嚴厲批評外交部。

事情的起因是外交部新聞司內部刊物《新情況》第153期刊登的一篇文章《對尼克遜—勃列日涅夫會談的初步看法》,該文認為美蘇會談「欺騙性更大」、「美蘇主宰世界的氣氛更濃」,「有協議比沒有協議更有欺騙性」。

周恩來看到這篇文章後大為讚賞。

但是毛澤東看了這篇文章後就勃然大怒。毛說:

「近來外交部有若干問題不大令人滿意,我常吹大動盪、大分化、大改組,而外交部忽然來一個什麼大欺騙、大主宰!在思想提法上是看表現,不看實質。」「結論是四句話:大事不討論,小事天天送,此調不改動,勢必搞修正。將來搞修正主義,莫說我事先沒講。」

其實是說將來打倒你,莫說我事先沒打預防針。

對於這件事,筆者也有很長時間不理解。

兩種說法都是說美帝國主義和蘇修社會帝國主義如何如何壞的,並沒有什麼原則性的差別呀?可是毛澤東為什麼大怒?難道是純粹故意給周穿小鞋?

後來仔細看呀,仔細想,終於也看出了其中的確有點名堂精。

「大欺騙、大主宰」這種說法里只有美蘇,沒有中國;只有尼克遜和勃列日涅夫,沒有毛澤東。

而「大動盪、大分化、大改組」的說法里不僅有美蘇,還有中國,也就是有毛澤東。

前者沒有毛澤東什麼事,後者毛澤東是主角。毛澤東強調的是世界形勢的大動盪、大分化、大改組中,有一股嶄新的革命力量正集結在他毛澤東的旗幟下。毛澤東就是新世界的馬克思,國際共產主義運動新的帶路人。要談世界,那是不能不談毛澤東的。不談毛澤東,忽略毛澤東,毛澤東當然不高興。

毛澤東於是震怒了,周恩來知道捅了馬蜂窩,怎麼辦呢?

什麼辦法也別想,老老實實地做檢查。

於是周恩來馬上給毛澤東寫信做檢查,承擔責任。又是從思想認識上,又是從工作方法,多方面地誠懇檢查,無非是不要鼻子不要臉地往自己身上潑髒水。

周恩來檢查了一次又一次,N次後終於感動了上帝,毛澤東在函上批道:

「此種頑症,各處都有,非個別人所獨有,宜研究改正方法。」

看得出來,龍顏初緩了,有了活話了,有門兒!

但這不能算明確的結論,檢查還得繼續寫。

又一星期後,毛終於金口大開:「檢討不要寫了。」

周恩來如釋重負,一場兇險的危機終於消彌於無形。

識時務、知進退的周恩來一生都用這種方法與蠻不講理的芝成功地周旋着。

在「貓玩老鼠」的遊戲中,一般都認為主動權完全在貓一方,但也有極個別的、特別聰明的、活到尾巴上的毛都發白了的老老鼠有時也能爭取到一點主動權。

比如,這隻老鼠要能放下架子、不要面子、讓貓玩個夠呢?

玩夠了,也就膩味了,有時也就沒有興致非把老鼠吃掉的。

讓我們設想一下,除了「檢查」一法外,還有沒有其它的辦法?

如果周恩來據理力爭,那麼毛澤東肯定會火上澆油;

如果周恩來軟磨硬泡,那麼毛澤東很可能痛下殺手;

如果周恩來假裝謙虛似地「請教」呢?芝會覺得你是油頭滑腦;

所有這些,周恩來都沒有做,只是老老實實寫檢查。

想得通檢查,想不通更檢查;

錯的固然檢查,對的更要檢查;

一次不行二次,二次不行三次,十次八次——

毛澤東終於熄火了。

周這個人作為一隻被貓玩於股掌的老鼠,同時也看多了這隻貓怎樣玩其它的老鼠的,他真是太了解這隻老貓的習性了,所以他有應對之法。有許多次他都是這樣涉險過關,貓口逃生的。

延安時期,他連續檢查了五天。劉少奇、高崗、康生等毛澤東所寵幸的新貴們將他罵得狗血淋頭,他忍了,最後弄得毛自己不好意思了,也就算了。

57年,為「反冒進」一事,周恩來也是用這種法子,不斷檢查,據說檢查了13次,最後也感動了毛。

周恩來不僅是絕頂聰明之人,也是丟得起面子之人。

可是,這世上能有幾隻老鼠能做到既識時務又丟得起面子呢?

(二)、劉少奇的例子

劉少奇就不識時務,很不識時務。

1964年12月15日至1965年1月14日,開了一個月的全國工作會議。會議期間,在一次小範圍的常委擴大會上,討論「四清運動」的性質和主要矛盾。

對於這樣重大的理論、政策性問題,如果劉少奇是識時務的話,就應該讓毛澤東先講,讓毛定調子,然後再圍繞着毛調,高聲附和,胡扯八扯,那就不會犯錯了。

可是劉少奇卻自以為是地搶先發言說:

主要矛盾是四清和四不清的矛盾,性質是人民內部矛盾跟敵我矛盾交叉在一起。

毛這種人的性格屬於那種老百姓說的「槓頭」,或是趙樹理筆下的「常有理」。你說東吧,他就偏說西;你要是說了西呢,那他就說東。總之,他要的就是與你不一樣,然後就說你是錯的,再來批判你。對此,林彪深有體會。林彪私下裏常常總結與芝相處的經驗。其中:

「你先說了東,他就偏說西。故當先聽他說才可一致。」

劉少奇既沒有周恩來的圓通世故,又沒有林彪的機靈無恥。劉啊劉,你先發的什麼言?哪能不觸霉頭呢!

於是,毛澤東冷冷地說:

「地富是後台老板,前台是四不清幹部,四不清幹部是當權派,你只搞地富,貧下中農還是通不過的。」

既然毛已開了口,劉就應當說:主席指示了,就照主席的指示辦。

可是,劉不肯這樣說。又不敢公開反對,於是竭力裝緩和地表達他的不同看法:「四清運動中,各種矛盾交叉在一起,很複雜,還是一切從實際出發,有什麼矛盾解決什麼矛盾的好,不能都上升為敵我矛盾。」

話說得很平常也很委婉。但芝一聽就覺得不對勁,你說要一切從實際出發,那豈不是說我不從實際出發啦!芝開始激動,於是說出了一段氣很粗、理很壯的經典:

「我們這個運動叫社會主義教育運動,不是什麼四清、四不清運動,什麼多種矛盾交叉的運動,哪有那麼多的交叉?所謂四清、四不清,什麼社會裏都能整;黨內外矛盾交叉,什麼黨都能用。沒有說明矛盾的性質!不是別的什麼主義教育運動,是社會主義的教育運動,重點是整黨內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

毛澤東巧舌如簧,總是那麼振振有詞,一下子就佔據了理論制高點。

至此,劉少奇還不識時務,心中還不服,仍然堅持已見,於是表面上就偽裝謙虛地「請教」:

「對這個派,我總是理解不了。走資本主義道路的人有,但資產階級都要消亡了,怎麼可能有什麼派?一講到派,人就太多了,不是到處都有敵我矛盾。煤炭部、冶金部,哪個是走資本主義道路當權派?」

話趕話,能殺人。劉少奇軟中有硬,毛澤東軟硬不吃。終於舉起殺手鐧:蠻不講理。芝不假思索,脫口而出:「張霖之就是!」

直到點到了具體人,劉少奇這才嚇得不敢開口。事情發展到如此難堪的境地,劉少奇才識了一點時務。但是,太晚了。後來,那個可憐的張霖之果然在文革中第一個被紅衛兵打死了。

正是由於劉少奇不識時務,衝突已經發生了,還賴在那裏不走,甚至他那種故作謙卑的「請教」,在芝看來,都是軟釘子。他不能容忍對他的權威哪怕是最輕微的挑戰,即使是平等的討論,在芝看來也意味着對他權威的蔑視。所以,芝就龍顏大怒了。

電視劇《雍正皇朝》中有一個鏡頭:康熙帝龍顏大怒,舉杖要打十三爺與九王子,張廷玉在一旁對眾王子大呼:「豈不聞小杖受,大杖走」。這才避免了一場血光之禍。

面對着毛皇爺的龍顏大怒,劉少奇不識時務,白白犧牲了一個張霖之。如果他繼續堅持下去,不知道還會有哪些幹部會被點名?說不定毛甚至會說:「你也是!」事實上他也已經說了:「你有什麼了不起,我動一個小指頭就可以把你打倒!」

試想一下,如果劉少奇能像周恩來那樣,當毛澤東剛開始指責時就馬上承認錯誤做檢查,雙方關係何至於搞得那麼僵,就會為以後的和解留下緩衝的餘地。

人類中總有一些天生「無理強佔三分理」的人產生,對於這種人切不可戀戰啊!何況此人還掌握着最高的權力呢?

七、老婆幫倒忙

古今中外,多少好朋友、好兄弟反目為仇,有時問題出在老婆身上。

如:魯迅和他的弟弟周作人原先的關係是很好的,周作人去日本也是魯迅帶出去的。他們的父親死得早,「長兄為父」的道理,這兄弟倆都是知道的。當哥哥的,就多了一份責任和愛心;當弟弟的也多了一份尊重和順從。但自從弟弟娶了一個日本老婆,兄弟倆的關係就逐漸疏遠了。直至後來,弟弟竟說哥哥偷看了自己老婆洗澡,老婆說哥哥對她別有企圖,弟弟說哥哥變態。這兄弟倆從此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來,政治上也分道揚鑣了。

魯迅究竟有沒有偷看弟媳婦洗澡?這是一段無聊的公案,誰也說不清。辨之者說魯迅這樣一個偉大的人物,怎麼可能做出如此下流無恥的事?可是魯迅也是一個男人,怎麼就絕對不可能走過路過順便看過。只要不是故意扒窗戶,魯迅該偉大還偉大;即使是扒了窗,也只是在這方面不偉大,其它方面該偉大仍偉大。

何況毛澤東與劉少奇本來也並不是什麼好朋友,好兄弟。

說得好聽一點,他們是戰友。可這也僅僅是劉的一向情願。

劉可能把毛看成是戰友,毛也許曾經把劉看成是戰友,可是毛的戰友是常換常新的。

即使在1942年的延安,毛需要劉,藉助於劉時,確實也曾說過把劉當朋友的話,但也不過是一時之需,只是毛內心的淺淺一痕,當不得真的。

劉從來只不過是毛的「御前一卒」,是棋盤上一顆可以任意挪動的棋子而已。

再有一層:就算是朋友,朋友好處,朋友的老婆之間的關係不一定好處;

就算是兄弟,兄弟好處,妯娌關係就不好處;

上下級關係本身就很不好處,上下級老婆的關係就更難相處了。

男人們之間是上下級關係,可老婆們之間不一定是上下級關係。

下級的老婆雖然並不一定是上級老婆的下級,但卻要比下級尊重上級還要更尊重上級的老婆,要比下級伺候上級更要小心地伺候上級的老婆。比如,走路時,下級的老婆一定要讓上級的老婆走在前面;坐位時,一定要讓上級的老婆坐在中間;講話時,一定要讓上級的老婆先講,下級的老婆不僅要後講,還要高度評價上級老婆的講話:講得好、全面、深刻,說出了我的心裏話,我完全同意她的意見,會後要組織好好學習之類的「八股屁」。

還有一點需要特別注意的是在各種場合下,下級的老婆千萬不能比上級的老婆穿着光鮮,最好那個爹媽給的臉蛋子和身段子也要比上級的老婆丑一點才好,萬一做不到這一點,那就要在着裝、化裝上故意淡化自己。總之不能「搶鏡」。

自從劉曉慶出了一本書,她的一句話得到社會公認並廣泛流傳:「做女人難,做名女人更難,做一個離了婚的名女人難上加難。」

這話要換在官場,那就是:做女人難,做一個當官的女人更難,做一個下級的當官的女人難上加難。

文革中,中共高層有四大名女:青、超、美、群。

四人中,除了鄧穎超與周恩來是原裝外,其餘都是「半路夫妻」。

小蓉和小群是二鍋頭,老芝與小青是四婚,而老璜與小美更是六婚了。

小青是黨母,地位無人能比,自然可以居高凌下、氣指頤使、為所欲為,想什麼說什麼,隨便說隨便做。她又是那種典型的傻逼女人,內心充滿了莫名的仇恨,脾氣一上來什麼話都敢說,什麼人都敢罵。她身邊的工作人員算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往往莫名其妙地禍從天降。廣東人稱這種女人叫「八婆」,真是最恰當不過。

其它三人都是下級的老婆,活該遇上這樣一個「八婆」,就有着說不盡的注意事項。

這三人中,小超是做得最好的,堪稱模範。小群做得也不錯,做得最差的就是小美。

小超其實是「老超」。四人中數她的年齡最大了,革命資歷又最老,大家都稱她為鄧大姐。但有兩個人例外,一個就是她的老公,老公叫她小超,那是老公對老母的恩愛表白,老超樂意聽。另一個人就是小青,年齡比她小了十幾歲,參加革命也比她晚了十幾年,可小青依仗老公的勢力,從不把老超放在眼裏,一口一個「小超、小超的」。老超同志打心底里反感,就像嘴裏含了一隻死蒼蠅。但又有辦法呢?誰讓自己的老公比人家的老公低一頭呢!

「小超,小超!」

「在這兒呢,老江,你老有什麼吩咐?」怎麼這麼彆扭。

文革時,老超同志六十開外,無論從相貌上還是從年齡上,淺薄的小青都感到自己特別有優勢。老超在小江面前既不敢以老革命自居,也不敢以老大姐居傲。她是見過世面想得開的人,從不生閒氣,更不與她爭名利,搶風頭。雖然小青兒也想尋釁生事,無奈老超同志有一門「借力卸力」的絕技,兩人總算相安無事。

不要以為老超在小青面前永遠能保持一副不亢不卑的架勢,也有把握不住的時候,也會在關鍵的時刻拍拍小馬屁。比如有一次,一些造反派到上海去搜集小青30年代的「黑材料」,老超知道了,當面對小青說:「這不是什麼黑材料,而是紅材料。」小馬屁一拍,淺薄的小青很受用。

老百姓說「丑妻家中寶」,這話是「顛撲不破」的真理。老百姓常把周恩來比作諸葛亮。諸葛亮年輕儒雅、丰神俊朗,而老婆黃氏夫人卻是黃臉婆、大暴牙,丑而賢,但他相夫教子,不從政、不參政,從不給諸葛亮惹麻煩。周不僅與諸葛亮有同樣的地位,同樣的丰姿,同樣的儒雅,也同樣有一個「丑且賢」的老婆。周有這樣的老婆,真是一生之福,也是他一生有驚無險,得保善終的一個重要原因。

小蓉的老婆小群也是一個特別出色的女人,上海人講話,特別「來三」。小群與小青的關係處理頗為得當,我們也從未聽說過這兩個女人有什麼不團結的事。比之老超,小群是另一種處事風格,她善於揣摸小青的心思,會拍她的馬屁,尤其是會逢迎她的小性兒。凡是小青不參加的會,小群也絕對不參加。有時到了會場,一看小青沒來,小群就會趕緊藉故溜號,絕不讓小青有背着她出頭露臉的感覺。凡是小青要參加的會,小群就會趕緊去。去的目的也不是藉機自己出風頭,而是當幫襯,幫襯着小青出風頭。小群甚至能當着全軍幹部的面,喊出「向江青同志學習,向江青同志致敬,誓死保衛江青同志」這樣的口號。無恥到極點,但是小群喊起來心中無障礙。小群難道不知道這樣喊很丟臉,但為了老公和兒女,為了大局和長遠,小群丟得起這個臉。

搞政治的,喊一點心口不一的口號真是小兒科,算不了什麼。

男人拍男人的馬屁,女人拍女人的馬屁;老公拍老公的馬屁,老母拍老母的馬屁。什麼時道?

別看小蓉兒處心積慮地拍芝的馬屁,但其實小蓉兒就不買小青兒的賬,他打心眼裏特煩這個「鳥女人」。

有一次小青兒來家訪了,小蓉兒竟欲拒而不見。小群兒驚惶了,跪在地上求丈夫:「這個女人你得罪不起,好歹你得見一見啊,不為你自己也得為了咱們的孩子。」正是在老婆苦口婆心的勸說下,小蓉兒才好不容易按下一時之憤,才得以維持與芝、青夫妻檔的長期友好關係。

大家說呢?作為一個下級的妻子,小群是不是做得很「出色」啊?所以林辦的工作人員一般都很佩服小群,說她是鬼怪精靈呢!

不過話得說回來,那時蓉軍權在握,小青兒也知道蓉絕不是省油的燈,自己也有很多事情得求着蓉。而且她也領教過蓉的暴脾氣。所以,小青兒對小群兒也就會客氣一點。

三人中,最不會「來事」的就是小美。

璜美這一對和芝青這一對,都是「老夫少妻」。

芝青是在1938年11月結的婚,其時芝45歲,青24歲,芝比青大21歲。璜比芝小5歲,美比青小了7歲。璜美於1948年結婚時,璜50歲,小美27歲,璜則比小美大了23歲。

璜比芝找了一個更小的老婆,而且各方面的條件都更好,光憑這些就很讓人不爽。

雖然,青與美也都夠不上「國色天香」的等級,但確實也都算得上年輕漂亮。

小青兒有一頭烏黑的頭髮,烏黑的眼睛,演戲練成的活絡絡的眼珠子,三圍也很過得去;小美兒發眼也美,又有高挑苗條的身材。如將兩人放在一起比一下,還是小美兒略勝一籌。小美身材苗條,瓜子臉,有大家閨秀的風範,又是大學畢業,碩士生,英語純熟,文化素質要比小青高得多。小美唯一不如小青之處就是那兩顆門牙暴了一點,嘴巴雖然拱起來卻仍然有點包不住,不過不是「地包天」。再就是入黨晚了15年,論起革命資歷,要比小青差一截。但整體優勢還是很明顯。小青這人小家子出身,媽是給財主家當女傭的,小青本人又是當戲子的,舊社會的戲子爭風鬥艷、拈酸吃醋是本色,自然心懷妒忌。而璜和小美都有書卷氣,絲毫不加防範,只要有機會出風頭,還是照出不誤。例如出國訪問,再例如桃園四清,後來璜還派小美去當清華大學工作組的顧問,這都是嚴重犯忌的。

小美第一次出頭露面是在1962年的9月,印尼總統蘇加諾偕夫人訪問中國,作為外交禮節,璜攜夫人小美兒前去迎接。《人民日報》就刊登了璜夫婦與蘇加諾夫婦在一起的照片,又刊登了小美兒與蘇加諾夫人在一起的照片。這就使小青妒火中燒。在中國,當然她才是真正的第一夫人,可是她這個第一夫人卻從未在媒體上公開露過面。小美的露面使她找到了藉口,不知小青兒如何在老芝身邊撒嬌使潑的,終於得到芝的同意,正式以「芝夫人」的名義會見了蘇加諾總統和夫人,照片也醒目地登在《人民日報》第一版上。

當時的中國老百姓這才第一次知道了原來芝的夫人叫江青,璜的夫人叫王光美,也才第一次看到了黨母國母的丰韻。大家說也還行,過得去,都蠻漂亮的。

誰能意識到這兩位主席夫人正爭風吃醋,更沒人意識到這是千年妖狐小青兒從幕後走向前台的重要信號。

可以說,正是小美兒激發了小青兒的欲望,變相促成了小青兒出山。

從1963年4月至1966年4月,璜和美又先後出訪印尼、緬甸、柬埔寨,訪巴基斯坦、阿富汗等國。這六次訪問使小美名聲大振,風頭出盡。拍電影、上報紙,新聞媒體爭相報導。在印尼街頭還出現了小美的巨幅畫像,比真人還要大,比真人還要美。

小美出國前,小青關照她說「依我看,有時不帶首飾效果反而好。你穿一身黑絲絨,就像安娜卡列尼娜那樣,顯得別致、出眾!」可後來小青看新聞片,發現小美根本就沒聽她的話,在緬甸的晚宴上,帶了一根緬甸領導人奈溫送她的金項鍊,故作高雅地用嫻熟的英語與外國領導人交談着。

憑心而論,小青的關照也並沒有什麼壞意。可你連我的這樣的好話都不聽,這樣的好意也不領,好吧,走着瞧,看你風騷到幾時?

強烈的嫉妒就像一把火,在小青兒的胸膛里燃燒着。她無法入睡,時時想的是如何出氣。於是,不斷地向老公告狀。而芝本來也對璜的出國表現不滿,對璜在國外受到的隆重接待也有着或多或少的嫉妒心理。於是,這一對夫婦在暗夜裏達成了一種默契,等待時機,更要製造時機,向另一對夫婦開刀。

黨公黨母已在磨刀霍霍,國公國母卻還渾然不覺,他們久久地沉浸在當國公國母的精神和物質的享受之中。

璜甚至還說:這是在為他和小美補辦婚禮。

昏頭如此。而此時,離他們的倒台已不足一年了。

另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桃園經驗」。

1963年冬,小美在璜的支持和授意下去河北撫寧縣盧王莊公社桃園大隊蹲點,總結出了一套極左的「桃園經驗」。璜認為這是在農村進行社會主義教育的一個比較完整的典型經驗,讓小美到處宣講,並以此指導全國的四清運動。

有一次小美在北戴河宣講,一口氣講了5個鐘頭。正在那裏休養的芝聽說了這事,就說:「這個學問就那麼大?什麼問題講5個鐘頭還講不完?」

下面的同志也有反映,認為璜讓老婆到處做報告並不那麼妥當。好心的楊尚昆將芝的話和下面同志的反映都跟璜講了。楊尚昆說你從來對你的夫人要求嚴格,為什麼這次讓她到處去講話呢?

要說已有人提醒了,應該警覺才是,可是你知道璜是怎樣回答的嗎?

璜居然說:「這也沒有辦法,誰讓人家手裏掌握第一手材料呢。」

你說這個璜是不是特犯渾!說他什麼好?

筆者當年也參加過四清,也學習過「桃園經驗」,當時覺得真不錯,可也同時覺得璜讓老婆出頭露面總不是太好吧?難道黨內那麼多高級幹部就沒有人比你的老婆水平高?

筆者至今也搞不明白,為什麼璜連這一點起碼的人情世故都不懂?

無法解釋,唯有一解,那就是「色令智昏」。

人啊!這個生物進化億萬年後產生的全智全能的終極品種仍然有太多的缺陷。官做大了,人會變傻;愛情甜蜜吧,戀愛中的男人與女人都是低智商;娶了個好老婆吧,又年輕又漂亮,幸福了,也會變傻。

其實,當時芝璜關係雖然已出現了明顯的裂痕,但芝對小美卻並不太反感。芝在北戴河游泳,自己的老婆小青兒不陪,卻讓璜的老婆小美兒陪着。也不知是什麼心態什麼企圖?小美還經常帶着時已成年的丈夫前妻的女兒劉濤一塊兒陪着,也不知是什麼心態,什麼心思?這母女倆身着鮮艷的泳裝,是不是挺養眼。

芝對小美的「桃園經驗」開始時也是欣賞的,也是他批准、他發話讓小美做報告的。可當小美真的到處講開了,芝又陰陽怪氣地不開心了。

俗話說:老婆是人家的好。可俗話也說了:再好也是人家的老婆呀。

更犯忌的事情是文革初期小美兒到清華蹲點,當工作組顧問。璜指導並操縱老婆在清華怎麼做,小美則為主持中央工作的老公提供指導運動的典型經驗。清華工作組在小美的直接操控下,一進校就罷免了全校五百多名幹部的官,短短几天內又將對工作組有點意見的700多名學生打成反革命,還整出了一個造反英雄蒯大富。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當初劉鄧工作組的做法都是錯誤的,而且很嚴重。雖然錯誤的性質叫不叫資產階級反動路線都可再商量,但畢竟是確確實實的錯誤。以至於,芝從武漢暢遊了長江回到北京,一抓一個準。璜儘管辨解說「老革命遇到了新問題」,芝卻不放鬆:「什麼老革命,老反革命!」

筆者有這樣的分析與估計:

璜之所以被芝打倒,老婆幫倒忙的因素約佔三成;

芝之所以要打倒璜,老婆吹風的作用也要佔三成。

也許高了點,但絕不是可以忽略的因素。

八、馬屁失效

歷史上,璜曾是拍馬高手。

前文說過璜是於1942年的延安整風後,1943年3月20日的中央會議上正式進入中央最高領導層的。

此前,璜雖早已是一個老資格的職業革命家了,但在黨內的地位卻並不高,始終未在中央工作過,大約總在十名開外的二線層面。

璜長期做白區工作,既沒有硬的戰功,更不擁有雄厚的軍政勢力,之所以能從二線群星中脫穎而出,全賴芝的提攜。

而芝之所以不提拔別人而提拔璜,原因有很多,最主要的原因是看中他「特別能戰鬥」,其次則是會拍也能拍。

「毛澤東思想」這個概念性重大命題最早是一個廣東人張如心提出來的,後來被王稼祥接過來了,但真正集大成者卻是璜。

中共在推行個人崇拜過程中有兩個里程碑。第一個里程碑就是延安整風時期,標誌性的會議是七大,代表人物就是璜;第二個里程碑是文革時期,標誌性的會議是八屆十一中全會,代表人物當然是蓉。

有人統計過璜在「七大」報告裏,有105次提到芝的名字。

所以,璜在被打倒後很委屈地說道:

「我不是反革命,也不反毛主席,毛澤東思想是我在七大時提出來的,我宣傳毛澤東思想不比別人少。」

建國以後,璜要樹立自己的形象,在「拍」這一點上,有所收斂。畢竟年齡也大了,又當了國家主席,可謂功成名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璜在不知不覺之中就多了幾分矜持和自重,再說多少馬屁話,他或許自己覺得有點丟不起人。

當然絕對不拍那是不可能的,有時也逢場作戲,但總是言不由衷,技術上、方法上都比「七大」時退步了很多;時間、地點、場合的選擇都不好;太肉麻的、太過頭的、太出格的、有傷人格尊嚴的話不肯說了。有時甚至還會與芝爭辯幾句,儘管那種爭辯是那麼的蒼白無力。

食馬者如同吸毒,那是有癮的。隨着時間的推移,癮會越來越大。璜那些過時了的「馬」顯然已經不能讓食者過癮了。

就在這空檔,另一個頂級馬師,蓉就應運而生了。

蓉送給芝的馬屁,是一種升級換代的產品,品級高、量也大,包裝得又極精緻,所以,「蓉記馬屁」很快就籠斷市場了,似乎還登記註冊了「專利」。

比如,「毛澤東思想是馬列主義和中國革命實踐相結合的產物」,這句話在四十年代是新穎的,曾讓人過癮。芝剛開始接受這種說法時甚至還有點扭扭捏捏,不好意思。到了六十年代,這句話就太普通了,太老生常談了,不再能引起亢奮。於是,蓉說「毛澤東思想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是帝國主義走向全面崩潰,社會主義走向全世界勝利的時代的馬列主義」,這樣一種嶄新的說法迎合了芝一心想當世界領袖、人類導師的心思,芝感到有新的亢奮。

再如,如何將芝與馬列比?

59年廬山會議上,璜剛當上國家主席沒幾天,出於對芝的感激;又看到懷挨整,出於對芝的畏懼;璜說:芝的領導「絲毫不比馬、列差,如果讓馬列來領導中國革命,也不過如此。」這將芝與馬列並列了。

按說,這樣的「馬」已經很高級很出格的了。可是,你說的是不比馬列差,你可也沒說比馬列強呀!

蓉就在璜的基礎上更大大地前進了一步,蓉將芝與馬列作了全方位的對比,最後結論說芝比馬列偉大得多。

貨比貨,璜又落後了。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但也行行有行規。

馬屁也算一行,璜算得上是一個大師,但他基本上還是按常規出牌的。後起之秀的蓉則完全不按常規出牌,「一句頂一萬句」,「理解的要執行,不理解的也要執行」,「全黨共誅之,全民共討之」這樣不合常規的馬屁話,蓉也能沒皮沒臉的說得出口。

所以在同行競爭中,璜顯得處處落後、被動、老化了。

比起「食馬」的嗜好,整人是更大的嗜好。四十年代,共產黨還沒有執政,芝在黨內的地位還並不十分鞏固,而且那時有個禹,可以滿足芝。五十年代初,剛剛執政,芝的情緒還比較正常。可到了五十年代後期,受了赫魯曉夫反斯大林的刺激,芝常有臆症發作,經常在夢裏感到身邊有個赫魯曉夫躺着。

廬山會議之所以打倒彭德懷,並不是僅僅因為彭反對三面紅旗,當然也不是認為彭是赫魯曉夫,而是認為彭就是那個幫助赫魯曉夫奪取政權的朱可夫。最終目標還是中國赫魯曉夫。

彭德懷被打倒後,蓉當了國防部長。一個中國歷史上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大馬屁精橫空出世,一整套「短促突擊」的馬屁「串燒」將老頭搞得暈暈乎乎。當其之時,「馬」已經成了真革命與假革命,真假馬列主義的試金石。

可璜對形勢的重大變化全然不察,所以他的被打倒也是必然的了。

走筆至此,筆者從第三節至第八節,分析了璜之所以被芝打倒的六點原因:

1、天無二日,國無二主;

2、搶出風頭;

3、容易走火;

4、不識時務;

5、老婆幫倒忙;

6、馬屁失效。

這六點原因,只是從人性、人情、常識上分析的,基本上沒有涉及兩人在方針政策、政治路線、治國理念上的一系列重大分歧。

也許有人認為,你這樣分析太庸俗了。其實,以往的政治本身就是一個庸俗、的東西。

高雅的政治有沒有?肯定是有的,但高雅政治的時代還沒有到來。

1968年9月16日,小青在《關於叛徒、內奸、工賊劉少奇罪行的審查報告》上批示:

「我憤怒!我憎恨!一定要把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進行到底!劉少奇是大叛徒,大內奸,大工賊,大特務,大反革命,可說是五毒俱全的最陰險,最兇殘、最狡猾,最歹毒的階級敵人。」

一連串的「大」,把漢語裏最大的罪名全部堆集在一起;

一連串的「最」,把漢語裏最惡毒的詞彙集中在一起。

人們看到了小青潑婦罵街的形象;聽到了小青咬牙切齒的聲音;感受了小青對璜的刻骨仇恨。

似乎,璜曾把小青的孩子扔在茅里,或是,璜挖過小青的祖墳。沒有嘛!何必呢?

青的批示代表了芝的心聲。

芝也是這樣的恨着璜。

璜都要死了,芝卻不讓他早死早升天,吩咐醫生要給他看病,批示說要給九大留下活靶子。

九、劉少奇這輩子

劉少奇死後的第十一年,1980年的十一屆五中全會上終於獲得徹底平反。

鄧更是做了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將劉的大名列為第一代領導核心的第三位,和他有比「殺父之仇、奪妻之恨」還要更深的仇恨的人一同被供進了光榮的殿堂,配享世世代代的祭祀。

官方最終定論:劉少奇同志是一個偉大的馬克思主義者,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家。

馬克思主義者也好,無產階級革命家也好,都是歷史的階段性名詞,再過幾百年,誰知道它們代表什麼?

作為一個歷史人物,老百姓關心和議論的是:

他究竟是一個好人還是一個壞人?他這輩子對國家和人民做的好事多還是壞事多?

現階段,老百姓在官方的導引下也已經認可劉少奇同志是一個好人了。既然官方和民間的認識一致,那麼歷史也似乎已經定論:劉少奇同志是一個好人。

但是,這個歷史仍然是現在寫的過去了的歷史,是現在的共產黨寫過去的共產黨的歷史。就像兒子寫老子,孫子寫爺爺般。

過去了的歷史將來註定還會被重新寫過,共產黨真正真實的歷史只有在將來沒有共產黨的條件下才可能真實。

所以,歷史還會對劉少奇再定論,這是無疑的。因為這個所謂的「好人」畢竟做過太多的不好的事了,而這些不好的事至今都沒有得到充分的揭露和批判。

而且,什麼偉大的主義者?主義本身錯了,主義者也只能跟着錯;至於偉大不過是錯得更「偉大者」罷了。

劉少奇同志在解放前所做的事我們至今也不太清楚。反對國民黨獨裁統治,他做了什麼事?抗日戰爭時期,他有什麼抗日的功勞?早年,他長期在白區做地下工作,再大的功勞也是對他那個黨的功勞,並不等同於對國家和民族有功勞。抗戰時期,他曾在蘇北、山東等抗日前線工作,但他所做的具體的事卻不是抗日,而是為了擴大勢力。他擔任新四軍政委期間,與毛熱線聯繫,兩人通電有兩百多份之多,據說查其內容竟沒有一份電報是討論如何抗日的。延安時期,他具體領導整風,其實就是充當毛反對王明、洛甫、周恩來、博古等的槍手。他協助毛完成了黨內一統,同時致力於宣傳毛澤東思想和毛澤東本人,為毛由黨內一統走向強權統治,再進而走向個人崇拜和專制獨裁起了關鍵作用。

解放後,整高麻子和饒胖子,他首當其衝。高麻子和饒胖子都是反劉的,劉整他們公私兼顧;反右派,他是積極分子;廬山會議上批判懷,他更是積極分子;他的階級鬥爭為綱的口號甚至在一段時間內喊得比芝本人還要響亮;文革一開始,揪出彭羅陸楊反黨集團,他投的是贊成票,彭真倒台了,那可是他的第一號親信啊!唇亡齒寒,拔出蘿蔔帶出泥的道理他不可能不懂,眼看着火就要燒及自身,他還閉着眼睛緊跟自保。

彭真是有點骨氣的人,據說在人家批判他反對毛主席,他卻說自己是第一個喊毛主席萬歲的人,怎麼可能反對毛主席呢?誰也壓不服他。毛以毒攻毒,說讓劉少奇去。劉去了,大鼻子一哼,桌子一拍,彭的那顆歪腦袋果真蔫了下來。

即使是徹底致他死地的文化大革命,他也不是反對的,主觀上也是緊跟的。文革初期,他到處派工作組的做法也並不是反對文革,而是將文革按照他的理解引向又一次反右。結果在很短的時間內將數以萬計的無辜師生打成反革命,這也是事實。關於這一點,現在幾乎沒人提了,但筆者是親身經歷,親眼看見清華許多無辜的青年學生被打成反動學生,其中最著名的就是蒯大富。王光美一手導演的清華反蒯運動一舉抓出了700多蒯式反革命,也出了數起人命。清華的經驗又被推廣到全北京、乃至全中國。凡按劉的旨意派工作組的,也都效法王光美領導的清華工作組,抓了無數的普通學生、普通教師反革命,死的人更以千計了。

蒯大富後來的錯誤甚至罪行,並不能說明王光美的正確。雖然毛澤東的文革路線更荒唐,時間更長,範圍更大,破壞作用更大,但是劉少奇在文革初期鎮壓學生的錯誤仍然是錯誤。

劉少奇這一輩子,真正做成的一件大事,就是樹立毛澤東和毛澤東思想的絕對權威。

劉少奇這一輩子,真正能經受歷史考驗的就是1962年「七千人大會」前後為挽救國民經濟所說過的一些話及做過的一些工作。

「七千人大會」前半年,劉少奇下鄉44天,親眼目睹了老百姓生活的悽慘,他的革命初衷得到了回返,他的靈魂受到了震憾。他對鄉親們說:

「捫心自問,我們作為領導人再不拯救老百姓,再讓他們忍飢挨餓,實在愧對人民,愧對子孫後代。」

「我一走40年,今天回來不是衣錦還鄉,而是給父老鄉親們賠禮來了。我們的工作沒有做好,讓父老鄉親吃苦了。我一定想出辦法,儘快地扭轉這個困難局面。請父老們給我兩年時間。兩年以後,如果大家仍像今天一樣餓肚子,你們就扒我的祖墳。」

筆者反覆看這幾段對話,看不出一點作秀的成分。

連「扒祖墳」這樣的話也說出來了,當然是痛心疾首、真心實意的。

同樣面對餓死人的問題,另一個人是如何說的呢?

「讓婦女敞開生孩子,死的幾千萬人,過幾年又不回來啦!」。

評論不必了,只想問一句:這也叫人話嗎?

為了能讓老百姓迅速地吃飽飯,劉少奇主張「三自一包」,但在遭到毛澤東痛斥後,劉少奇又不敢再說了。

這件事由於毛澤東的反對也沒有做得成。雖然僅為劉少奇的一個主張,但也為改革開放後農村經濟改革奠定了基礎。

此外,劉少奇還對毛澤東當面陳述:「產生困難的原因是三分天災,七分人禍。發生的缺點和錯誤,首先要負責的是中央」。璜還對芝說:「人相食,你我是要上書的。」

「扒祖墳」這件事,說明劉少奇強烈意識到了作為一個政治家對人民的責任,有人類一般的也是最可貴的悲憫之心。

「上書」這件事,說明劉少奇強烈意識到了作為一個政治家對歷史的責任。

基於這兩點,正是劉少奇與毛澤東的區別之處,也是二人的分水嶺。

有了這兩點,筆者認為劉少奇不朽了,畢竟還是一個好人了。換句話說,我就不說了。

十、打倒與平反的意義

毛澤東打倒劉少奇搞得場面極大,其實是「曲兒小,腔兒大」,完全沒必要。毛自己不也是說「只要一個小拇指」嗎!可是真正實施起來卻搞了一個史無前例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毛澤東故意將「打倒劉少奇」這件事搞得真像「防修、反修,百年大計」似的,其實是另有其「深不可測」的用意。

劉在黨政軍各界根子並不很深。打倒劉少奇,其實並沒有遇到太大的阻力。

劉雖被輕易地打倒了,卻在人心的深處卻也並不很臭。

當時的一般老百姓心中主要還是詫異,都當國家主席了,怎麼能說打倒就打倒?何況劉少奇跟你四、五十年了,又是你親自選定的接班人,不可能這麼壞吧?

但一般老百姓都還是迷信毛澤東,並不從毛澤東這一方面找原因,而從劉少奇這一方面找原因,認為是劉少奇自己不爭氣。

但有一個疑問是永遠存在着。堂堂一個國家的主席,怎麼可能是叛徒、內奸、工賊呢?要是國民黨真在共產黨內安插了這麼大的一個內奸,老蔣怎麼老吃敗仗呢?所以,老百姓可以相信劉少奇是走資派,至於「叛徒、內奸、工賊」,你就說破了天,也仍然不相信。

因此,一部分人很自然地產生對毛澤東英明程度的懷疑。不是說光焰無際、洞察一切嗎?不是說顯微鏡和望遠鏡嗎?這麼大的一個「叛徒、內奸、工賊」躺在你身邊四、五十年也沒發現,那你還顯的什麼微?望的什麼遠呀?

要不,他就不是內奸;

要不,你就不是顯微鏡和望遠鏡,兩者必居其一。

你如不是望遠鏡和顯微鏡,那你「四個偉大」也免談了。

劉少奇死了,毛澤東的心情相當平淡。

消息傳到「菊香書屋」,正是秋意將盡時分。雖無菊可賞,卻有香茶可茗。

毛澤東心情很悠哉!除了那句「自作孽,不可活」外,並沒有更多的評論。劉之死早在毛的意料之中,沒有任何意外的震撼。他依然是那麼紅光滿面、神采奕奕。如果換一個人,逼死了「三十里路老鄉黨,四十五年老戰友」多半會捫心自問:「我這樣做是不是太過分了?」但是毛澤東,毛澤東是特殊材料,沒有「過意不去」的內疚,沒有「過份了」的反省,更沒有資產階級人道主義的良心發現。

老百姓的反應也很平淡。消息封鎖與愚民政策搞得絕對好,劉少奇慘死開封這件事,老百姓長期並不知情,也沒有多少人關心。即使有少數人知道了,知道也就知道了,意料中的事。這麼大年紀,一下子從天上掉到地下,死是正常的,不死也脫三層皮。

況且,文革的形勢一天一個樣,彭羅陸楊之後是劉鄧陶,後來又有王關戚,又有楊余傅——中間還插播什麼「十二月黑風」、「一月革命」、「二月逆流」——走馬燈似的,一茌又一茌。「八一八」天安門城樓上給毛帶袖套的那一茬老紅衛兵早就淪為「聯動」、「五一六」之類的反革命,新一茬以五大領袖為代表的造反派也早被工宣隊、軍宣隊趕下了歷史舞台。「送芒果」的鬧劇都已成舊聞,新的熱點是「全國山河一片紅」,還有哪幾個省沒有紅?

老百姓們全都應接不暇,不斷地緊跟,不斷地驚詫,根本來不及深思。

所以,劉少奇之死就顯得太平淡了!

比起劉少奇之死的平淡,幾年後的林彪之死,這才是石破天驚的大事情。

首先被震憾的就是毛澤東,這個處變不驚的偉人這一次終於「驚」着了,而且是一「驚」不起。

總以為局面始終在他手心裏攢着,卻做夢也沒有想到林彪會採取這樣的一種方式與他決裂。

他一下子老去了。從得知林彪叛逃的當晚開始,毛澤東高燒不退,連續兩個月臥床不起,其中兩次缺氧昏厥。有一次毛澤東又昏死過去了,周恩來聞訊趕到時,緊張得兩腿發軟,小便失禁,連車都下不了,還是兩個人把他架進了毛澤東的臥室。在毛的臥床邊,周搖着毛的手,喊主席喊了四十多分鐘,毛澤東這才醒過來,周恩來對他說的第一句話是:

「大權還在你的手裏!」

雖然大權仍然在握,但從此再也不能紅光滿面、神采奕奕了。

老百姓的反應與兩年前對劉少奇之死的反應大不一樣,全都被震憾了。

昨天還是親密戰友,今天已叛黨叛國;

昨天還永遠健康,今天卻已拋屍於異國荒鄉;

你說過那些讚揚劉少奇的話是幾十年前的事,可你提拔林彪的事才是昨天。

如果說劉少奇反,劉也是反跡未露;而林彪,確是真真切切的叛國投敵。

老百姓全都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然而這卻是不容置疑的事實。

雖然當局公佈了毛澤東在七、八年前在白雲黃鶴的地方寫給他老婆的一封信,又傳達毛在南巡途中的一系列講話,又公佈《五七一工程紀要》,搞得似乎未卜先知似的,但這一回的騙術就好比是撒了一泡尿,這一場潑天大火,豈是幾場小尿所能澆滅的,而且尿中還有助燃劑。

直至此時,全中國的一般或不一般的老百姓,這才真正開始懷疑了,思想這才開始解放了。

老百姓之所以是老百姓,他們是有常識的。鄉間一個男子結了又離,離了又結,前一個你說是破鞋,後一個你又說是婊子,鄉間的人就懷疑究竟誰是破鞋誰是婊子了?

林彪之死觸發了全中國一場廣泛的思想解放運動。人們開始懷疑毛,懷疑毛的思想,懷疑毛的行為,懷疑毛的人品。

當然,當時的這場思想解放運動仍然是體制內的。

劉少奇之死是平淡的,並沒有太多了不起的意義。

劉少奇平反也是平淡的,然則其意義卻大得多。

鄧小平給劉少奇平反,老百姓反應也並不十分熱烈,心情都是怪怪的。劉雖然平反了,但在老百姓的心中,也始終沒能再香得起來。幹部和群眾似乎對劉都沒有太好的評價和太深的感情。尤其是文革初期被劉的工作組打成反革命的廣大師生的心目中,毛固然不好,可劉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民眾的心理一般都是同情弱者的。毛劉之間,劉當然是弱者,可是民眾給他的同情卻不多。只是又一陣驚詫:這麼大的一個案子,當初說什麼「鐵證如山」,原來全是紙糊的。

鄧既然上了台,就必然要走這步棋。

如果不是鄧上了台,換上任何其它的人上台,劉的平反也不會那麼容易。比如說讓周恩來活到毛後,有一段單獨執政的時期,劉哪能這麼快地就被平反了?說不定還要拖十幾年、幾十年的,說不定連「四人幫」都不會倒的。

劉少奇的平反,真正得益的並不是死去多年的劉,而是活着的鄧。

劉少奇平反的意義:

第一、文化大革命徹底否定了。

「劉案」未平反前,文革雖已否定得很多了,可是畢竟還有一個大成績——揪出了中國的赫魯曉夫。「劉案」一平,文革最後一塊遮羞布撕下來了,這才徹底完蛋。十年文革沒做過一件好事,一坨臭狗屎。

第二、「璜案」一翻,「鄧案」隨之徹底翻案。

叫了十多年的「劉鄧路線」、「劉鄧資產階級司令部」了,鄧也認可了,並在毛生前發誓「永不翻案」。毛既死,第三次復出的鄧如入無物之陣,迅速掌握了最高權力。

但鄧有一塊心病,那就是如何面對自己曾經說過的那「四個字」。他不能忘,也忘不了。

鄧沒有取消、翻悔這「四個字」,而是通過為劉翻案巧妙地為自己翻了案。

鄧之高明盡顯於此。

從此,在中共歷史上只有鄧才是一貫正確的。

儘管,鄧本人一再聲明毛的錯誤他也有份,也說得真誠,那都是他的「偉大謙虛」和「實事求是」。

鄧這人見識、能力都不錯。他開創了一個新時代,引領國家走上改革開放的道路。鄧領導中國十多年,中國人無論在政治生活還是經濟生活上都有了長足的進步,起碼是「過上了基本上算是人」的日子。比起毛時代,它是基本正常了,有人間煙火味了,人有活路了。

責任編輯: 東方白  來源:共識網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本文網址:https://hk.aboluowang.com/2018/0403/109397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