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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適:我借出的錢從不盼望收回,因為借出的錢,永遠有利息在人間

 

胡適(圖片來源:網絡)

1919年,林語堂在美國哈佛大學求學時,政府突然停發了他的半公費獎學金,眼看着就要退學斷炊了,他萬般無奈之下,向一位不太熟悉的朋友胡適求助,「能否由尊兄作保向他人借貸1000美元,待我學成歸國償還。」

不久,林語堂果然收到了胡適1000美元的匯款,匯款單上附着一句話:「這是工資預支款,君歸國後,一定要回北京大學工作。」

哈佛畢業後,林語堂去了德國萊比錫大學讀博,他再次向胡適借錢:「再向學校預支1000美元。」沒幾天,他又收到了1000美元匯款單。

學成歸國後,林語堂如約到北大任教,後來他去找當時的校長蔣夢麟還2000美元,蔣校長懵了:「什麼2000美元?」

林語堂這才頓悟,學校根本就沒有出過這筆資助,那都是胡適個人的錢。而且這件事,胡適壓根就沒跟別人提過。

國學大師陳寅恪自幼患眼疾,抗戰期間,他右眼失明,左眼有視網膜脫落的危險,在倫敦治療未果。1946年,陳寅恪回國途徑美國,當時胡適正在紐約,知道陳寅恪的病情後,他找了很多美國的眼科專家為陳治療,但都沒什麼效果。於是胡適百忙之中,請人給陳寅恪帶去了1000美元。

1956年,教育學家余家菊患了眼疾,要到美國動手術,當局只給了他1000美金,根本不夠用。胡適聽聞後,資助了他不少錢。兩年後,胡適在和秘書聊天時無意中提起,大家才知道有這麼回事。

1961年,大學畢業不久的李敖,生活困苦到把褲子都送進了當鋪。胡適聽說後,寫信給他並附上1000元的支票。

很多年後,李敖在鳳凰衛視的訪談節目裏講述了這件事,他回憶道:「那時候1000相當於現在4萬塊新台幣,相當於1萬塊人民幣。他幫了我很大一個忙,我把他的支票兌現以前,還特別照了張照片。」

李敖這個人出了名的狂妄,據統計,被他罵過的有名有姓的人不下3000,他卻唯獨對胡適敬重有加。他曾說過,對自己一生影響最大的有兩個人,胡適和蔣介石,一個是朋友,一個是敵人。

在20世紀三四十年代,社會上廣泛流傳着一句話,叫「我的朋友胡適之」。那時,「上至總統、主席,下至企台、司廚、走卒、擔菜、賣漿……行業之中都有胡適之的朋友。」

胡適的收入,在同行中算是很高的,但也架不住他千金散盡愛助人的慷慨豪氣。何況,在家裏,太太江冬秀才是大管家,胡適賺的錢都要上交的。

對於他愛資助別人的癖好,江冬秀原先有過埋怨:「你今天資助張三,明天資助李四,再這樣幫助下去,我們也要人家資助了。」後來經過胡適的勸說,夫妻倆終於達成了協議,往後只要胡適資助別人,江東秀必須二話不說掏錢。

發展到後來,江冬秀都被同化了。抗戰期間,胡適擔任美國大使,江冬秀獨自留在家帶孩子,生活很窘迫,胡適往家裏寄來1600元,她馬上分成幾份送給同樣艱難的親友,給羅爾綱夫婦150,吳晗100,借給毛子水100,給傭人140,又給幾位同鄉幾百元,還給某學堂捐了200。

胡適知道後,特意寫信誇讚她:「我很贊成你捐二百元給周先生的學堂。我到歐洲之後,也還要設法寄點錢捐給他。你在患難中還能記得家中貧苦的人們,還能寄錢給他們,真是難得。我十分感激。你在這種地方,真不愧是你母親的女兒,不愧是我母親的媳婦。」

1959年,胡適在擔任中研院院長期間,與一位關心民主政治的賣燒餅小販袁瓞成為朋友。後來袁瓞患了鼻癌,胡適立刻寫信給台大醫院院長:「這是我的好朋友袁瓞,一切治療費用由我負責。」

散文家陳之藩去美國留學,胡適借了一筆錢給他。幾年後,直到陳之藩到曼城一所教會學校任教時,才有能力分期償還胡適當年的借款。

當他還清最後一筆錢後,胡適回信道:「其實你不應該這樣急於還此四百元。我借出的錢,從來不盼望收回,因為我知道我借出的錢總是一本萬利,永遠有利息在人間的。」

陳之藩後來說:「我每讀這封信時,並不落淚,而是自己想洗個澡。我感覺自己污濁,因為我從來沒有過這樣澄明的見解與這樣廣闊的心胸。」

胡適去世後,陳之藩含淚連寫了9篇悼念胡適的文章,其中有一句話是這樣寫的:「並不是我偏愛他,沒有人不愛春風,沒有人不在春風中陶醉。」

而今距離胡適去世已經過去了半個多世紀,隔着新舊交替的時光,我們再談論胡適,更多的是關心他的情史,在意他的名譽博士頭銜,然而我想,在我們津津樂道於那些庸常的瑣事時,是不是應該多關注這個大師曾在他人危難時施以援手,為這個社會留下過怎樣的溫暖和感動。

「我借出的錢總是一本萬利,永遠有利息在人間的。」胡適說得沒錯,即便他早已不在了,他的善念仍然像冬日的陽光一樣,溫暖着曾被凍僵過的我們。

責任編輯: 李華  來源:明見書院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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