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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頭術」如此突破性的實驗為何放到中國?

從法律角度來看,真正的換頭術,必須是在活人身體上實施,那麼實施者,到底該承擔怎樣的法律風險和責任?摘下一顆鮮活的頭顱,與一般意義上的「殺頭」有何本質區別?進一步講,個體是否有權力賦予他人對自己的生命進行一場不確定、不可逆的冒險?這在安樂死都仍未取得普遍法律共識的今天,其爭議相信不會小。另外,頭顱和身體的置換,也構成對人格唯一性和身份唯一性的直接挑戰。這些都涉及法律對於醫學創新邊界厘定的問題。

據媒體報道,世界首例頭顱移植手術實驗,近日由意大利神經外科醫生塞爾吉奧·卡納韋羅和中國醫生任曉平攜手在哈爾濱成功實施。雖然這一手術是在遺體上進行的,但仍然引來極大關注。

合作「頭移植」手術的中國醫生任曉平(右)和意大利神經外科醫生卡納維羅。本文圖片均來自「新快報」微信公眾號(除署名外)所謂外界對此次手術的極大關注,一方面是源自「換頭術」本身的巨大顛覆性和罕見性,另一方面則更多由於其引發的來自倫理和人文層面的爭議。

客觀地講,對於「世界首例頭顱移植手術實驗成功實施」這一結論,目前來看仍存在着分歧。有醫學專家質疑,「手術應該是指在活體上進行的操作,在遺體上進行的實際是解剖或解剖學研究。」而事實上,在今天上午的媒體見面會上,這次參與手術的哈爾濱醫科大學任曉平教授也坦陳,「不是頭移植,是完成了人類首例人體頭移植外科實驗模型。」

但不管怎麼說,頭顱移植實驗按照通俗的方式表達,其最終指向應該就是一般人所理解的「換頭術」。《聊齋志異》等中國志怪小說,現代科幻電影和大型魔術表演中,都有「換頭」的概念或場景。而無論是傳說還是科幻電影中,換頭術都代表着一種至高的「技術」,這也照應着在現實中的難度。

某種程度上,換頭可能代表着人類對永生和身體處置的一種終極幻想。可假如人的腦袋可以隨意被更換這一天真正到來,卻未必有我們設想的那麼美好。

整形器官移植乃至克隆、變性都不再是難題的今天,換頭術的顛覆性依然是顯而易見的。首先,臨床醫學中主要將腦死亡作為死亡判定標準,當一個人的頭顱與身體分離時,其生命的延續,到底是頭顱還是軀幹?而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都意味着頭顱和軀幹都不再是構成一個人的完整標準。那麼,當頭顱移植到另一幅軀幹之上,到底誰能代表新的生命,那還是被拯救的「自己」嗎?屆時,「你是誰,你從哪裏來」可能就不再是一種終極意義上的哲學命題,而可能是困擾「活人」的現實之問。

從法律角度來看,真正的換頭術,必須是在活人身體上實施,那麼實施者,到底該承擔怎樣的法律風險和責任?摘下一顆鮮活的頭顱,與一般意義上的「殺頭」有何本質區別?進一步講,個體是否有權力賦予他人對自己的生命進行一場不確定、不可逆的冒險?這在安樂死都仍未取得普遍法律共識的今天,其爭議相信不會小。另外,頭顱和身體的置換,也構成對人格唯一性和身份唯一性的直接挑戰。這些都涉及法律對於醫學創新邊界厘定的問題。

理想狀態下,換頭術如果完全成熟,並且成本能夠被多數人承擔,確實意味着更多生命能夠被拯救。但是,當有一天,人的頭顱和軀幹可實現隨意組合,是否會出現這樣一種場景:那些擁有或自詡擁有優秀頭腦的人,為了「搭配」更精緻的軀幹,或者頭腦不「優秀」者,為了追求更優秀的頭腦,從而選擇剝奪他人的軀幹或頭腦?在今天被調侃的「賣腎」,在有一天會否變成「賣頭」和「賣軀幹」?

這種假想或離現實太遙遠,可換頭術真能夠成為現實,對於這樣的倫理風險,卻不得不有提前的預防和警惕。而在世界醫學界,也不乏將卡納韋羅稱為「罪犯」的聲音。

央視新聞截圖

現代醫學的每一次重大技術進步,都伴隨着對既有社會倫理、法律和「身體觀」的挑戰,一些新概念或技術,在一開始也往往都有着「驚世駭俗」的面向。在這個意義上,以今天的倫理觀來完全否定換頭術的未來,或難言是足夠嚴謹的。但是,面對如此多的倫理爭議和法律模糊地帶,以及未知風險,對於這樣的試驗,抱持慎重態度是必須的。畢竟,這關係到對「人」和身體的重新定義,對手術倫理風險的平衡在某種程度上應甚於對技術上的「安全」考量。

最後不得不思考的是,這個如此具有「突破性」的手術,為何最先選擇在中國實驗?到底是因為技術上的優勢,還是由於我們社會缺乏足夠的倫理(包括社會倫理和醫學倫理)制約和規範?

我們注意到,迄今為止,衛生主管部門尚未就該手術實驗表態。給科學探索多一點寬容、多一點空間,是必要的,但科學研究的必須遵循的基本倫理規範也不應缺失。雖然國家衛計委發佈了《涉及人的生物醫學研究倫理審查辦法》,但由於換頭術目前只在遺體上進行,超出了辦法的規範範圍,這也給我國的醫學倫理建設提出了新的課題。

責任編輯: 夏雨荷  來源:澎湃新聞網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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