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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小暉似有預感?曾自稱「生命可能突然結束」

這位中國大亨的命運充滿了令人頭暈目眩的波折,但他的麻煩實際上與中共當局重新關注國內金融風險有關。

就在幾個月前,吳小暉還在紐約華爾道夫酒店(Waldorf Astoria hotel)的皇家套房內接待訪客到深夜,他會為客人奉上上好的中國和日本茶品以及用銀盤盛放的水果。這裏曾經是溫莎公爵(Duke of Windsor)與夫人在紐約的居所。

吳小暉的保險綜合集團安邦(Anbang)於2014年從黑石(Blackstone)手中購得這家酒店,這是中國企業最高調的全球收購之一。

3年後,這家酒店停業裝修,這位中國大亨的命運也出現戲劇性變化:據知情人士稱,他在北京被反腐調查人員帶走。

中紀委(CCDI)和保監會目前在調查吳小暉的洗錢和其他被指罪名,但都沒有正式證實他可能面臨法律判罪,這使得他有可能不受起訴而被釋放。但目前來看,他是捲入中國反腐大潮中的最引人注目的中國商界大亨。

吳小暉的看似垮台讓外界注意到了一種特色鮮明的中國資本主義,它已在金融業的某些部分紮根,以隨心所欲的冒險、不透明的所有權和政治人脈為特點。今年早些時候,一位金融監管人員抱怨保險業出現「野蠻人」。

對於 中共國家主席習近平領導的大規模反腐運動而言,這種將目標瞄準與共產黨高層相關的人士的做法是罕見的,因為吳小暉的夫人是中國已故領導人鄧小平的外孫女。

吳小暉的崛起過程與他現在的看似垮台幾乎一樣令人頭暈目眩。過去5年,安邦的年度保費收入從2013年的260億元人民幣(合38億美元)飆升至去年的5040億元人民幣,這為安邦提供了一個資金平台,使之除對中國上市公司進行價值1550億美元的持股以外,自2014年底以來進行了總規模近200億美元的國內外併購。

備受爭議的是,最近幾年,安邦及其競爭對手營銷的很多金融產品都不是傳統的壽險,而是承諾高收益的高風險投資產品。渴望在中國越來越讓人負擔不起的城市房地產市場之外尋求回報的投資者,大舉買入這些金融產品,很多人相信,必要的話政府會紓困。

追蹤中國富豪財富的《胡潤百富榜》(Hurun Report)的董事長胡潤(Rupert Hoogewerf),把中國的保險業比作「大鯨魚玩的賭場後面的房間」。他補充稱:「進入這個房間非常難。」

打造人脈

吳小暉現年50歲,他的整個成年生涯都在尋求進入中國政治最高層的內部圈子。他是在溫州郊區出生和長大的,這個位於中國東南部的城市是中國創業的搖籃,1996年,他成立了一家汽車經銷公司,然後進軍汽車保險和其他金融服務。

不到10年,吳小暉就把他蓬勃發展的公司搬到北京,然後很快與中國最有勢力的一些家族交往。大約2004年,他與鄧小平的外孫女鄧卓苒結婚。據熟悉二人婚姻狀況的兩位人士稱,二人有兩個孩子。上月,吳小暉否認了離婚報道。

這並非他第一次婚姻。他的一位前妻是一位浙江省副省長的女兒。但他與鄧家「太子黨」的結合讓很多人留下這樣的印象:安邦擁有強大的政治盟友。「太子黨」是對中國共產黨革命領導人子女和孫輩的流行稱呼。

作為一位中共高官之子,習近平自己也是一名「紅二代」。負責習近平反腐運動的王岐山也娶了一位革命先輩的女兒。批評反腐運動的一些人認為,落馬的太子黨相對較少。

與吳小暉打過交道的一位銀行家指出,任何他從與「太子黨」交往中可能獲得的安全感都是虛假的,特別是與那些在鄧小平上世紀70年代末開始實行改革開放之前就成年的「太子黨」。「很多人並不像人們想像的那樣具有影響力,」這位銀行家表示,「在公司和全球金融方面,他們也不那麼老道。」

吳小暉為自己相對卑微的出身感到自豪,還保留了濃重的浙江口音。他的友人們說,他把自己描述為一個「白手起家的人」和「戰士」,喜歡結識有着類似生活經歷的成功人士。

他們還說,他曾誇耀他收購大品牌的興趣。「每個人的生活都是有意義的,」今年早些時候他對為數不多的聽眾說,「如果你只是一台機器里的一個小齒輪,每天做着同樣的事,那你就是在浪費你父母的饋贈。」

安邦以19.5億美元收購了華爾道夫酒店,這是該公司最著名的收購交易,它鞏固了吳小暉作為中國最活躍收購者之一的名聲。他經常出現在紐約,有時只待幾個小時,隨後乘坐私人飛機前往新的目的地尋找新的交易,讓苦惱的員工取消預約,並為計劃突然改變道歉。

吳小暉與黑石負責房地產業務的喬恩•格雷(Jon Gray)關係密切——後者似乎是黑石創始人蘇世民(Steve Schwarzman)的接班人。安邦最近斥資50億美元,收購了黑石在日本的住宅地產組合。

今年3月,吳小暉差點簽署協議投資位於曼哈頓、由唐納德•特朗普(Donald Trump)女婿兼顧問賈里德•庫什納(Jared Kushner)的家族所有的寫字樓。據接近吳小暉的一位人士稱,吳小暉向同事表示,他之所以熱衷於該交易是因為,就像執政的中共總是在與私人企業利益發生的任何衝突中佔據上風一樣,他相信在美國金錢可以買通權力。該人士補充稱,在今年4月初特朗普與習近平首次峰會的數周前中斷談判的,是庫什納家族,而非吳小暉。

最初,中國的保險公司的快速擴張以及海外收購似乎受到官方鼓勵。就在吳小暉收購華爾道夫酒店的同一年,中國國務院發佈正式文件鼓勵保險公司投資海外。該文件表示,保險公司應該「嘗試多形式、多渠道『走出去』」。

更重要的是,中國保監會也取消了保險公司向投資者提供的保證回報率不得超過2.5%上限的規定,這導致了高收益、高風險投資產品的激增。

Orient Capital Research的董事總經理安德魯•科利爾(Andrew Collier)表示:「中國保監會允許保險公司投資於高風險資產。這導致它們遠離傳統的保險業務,幾乎沒有什麼風險控制措施。」

風向開始轉變?

2016年3月,安邦被迫放棄以130億美元收購喜達屋酒店及度假村(Starwood Hotels& Resorts),對吳小暉來說,這是風向開始轉變的首個跡象。喜達屋對安邦是否擁有收購所需資金以及能否獲得中國監管機構批准感到擔憂。

吳小暉的安邦過於不透明,無法在海外上市或者獲得足夠良好的信用評級以便在海外發行債券。據安邦內部人士表示,吳小暉根本不能或者不會提供外國監管機構和評級機構要求的股東信息。

自去年中國實施嚴格的外匯管控措施以來,數十家中國公司的海外收購告吹,他們的高管後來並沒有被反腐機構帶走。吳小暉當前的法律問題實際上與 中共當局重新關注國內金融風險(尤其是在保險行業)有關。

一位知情人士表示:「中國保監會對於擴張保險業來支持經濟增長極為擔憂。你不可能永遠這麼玩。保險行業不得不縮減規模。」

北京政治分析師章立凡補充稱:「中國政府希望用安邦來殺一儆百。」

去年12月,中國證監會主席劉士余指責一些保險公司利用借貸資金野蠻收購——他沒有具體點名是哪些公司。此前曾鼓勵保險公司使用槓桿資金的中國保監會主席項俊波承諾進行整頓。但項俊波醒悟得太遲了:今年4月,他因涉嫌腐敗而被捕。

據中國財經媒體財新網(Caixin)報道,中國監管機構對安邦有許多可調查的。今年4月底,財新報道稱,安邦在2014年虛增了90億美元的註冊資本。安邦對此予以否認,並表示將會起訴財新。

然而,現在吳小暉可能很難兌現上述威脅了。最近在一位朋友問及安邦3年後的情況的時候,吳小暉拒絕猜測。他說:「生命可能突然結束,我致力於當前。」

楊緣和劉心寧北京補充報道

譯者/何黎

責任編輯: 秦瑞  來源:金融時報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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