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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少奇女兒悲慘結局 昏迷十二年終離世

—我與劉少奇三位女兒的一段結緣佳話

劉少奇的女兒劉平平雖然在文革中飽受迫害,文革後為其父母平反不停奔波。雖然她堅強地度過了這段艱難歲月,但就在一切回歸正軌的時候,她在工作中突然倒下,陷入了長達十二年的昏迷,最終在2011年去世。

劉少奇、王光美夫婦與女兒合影(圖源:浙江圖書館)

1974年,我在濟南軍區司令部當兵,劉少奇的女兒劉平平從北京監獄出來後,也被發落在濟南軍區軍馬場。當時什麼髒活累活都吆喝她干,比如便秘的馬,就拖到她面前,給馬通大便成了她必須的活兒。幹這活,馬蹄子會噼里啪啦地踢過來,她沒有經驗,經常被踢得身上青一塊紫一塊。

平平在軍馬場待了幾年後,曾經給北京政府部門寫信,要求回京看望家人,但「四人幫」拒絕讓她進京,她只好留在濟南。聽人說她住在軍區體工隊的一間倉庫里,這讓我突發奇想去結識她。那天,我徑直去到體工隊,門衛見我是一名女兵,就放我進去了。

我敲了門,心情忐忑地等在門外,門開了,我看到的是一張可親的笑容,那個笑容從此便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腦海里。現在回想,當時她若是擺出一副架子來,我也許便沒有勇氣進她的門了。還好當時平平熱情地讓我進了屋子,這是一間陳舊簡陋的屋子,四周堆滿了運動器材,桌子與床都被擠到了中間。平平一直用她那慣有的笑容望着我,「這個冒失鬼」——她一定是這麼想我的。

由於是第一次見面,我全神貫注地打量着她——這位文革頭號走資派的女兒。文革開始,她才16歲便被關進監獄,父親慘死在河南,母親還在囚禁中。此時她被困在這間昏暗無光的房間裏,沒有生活來源,沒有未來的希望,她是如何艱難地度日,為什麼她還是如此的樂觀?而在以後的日子裏,我頻繁地踏入這間小屋,我渴望從她的身上尋找到一個答案。

期間有一事給予我深刻印象,因我父親也是受「四人幫」迫害的,有一次與她談起「四人幫」的種種罪行,我是義憤填膺,但她只是微笑聽着,並不發表議論。我恍然大悟,找到答案了:沉着冷靜和慎重,其實是平平的一種生活智慧!

在那個特殊個年代,沉着應對努力學習是上策。若是背着一個精神包袱,整日唉聲嘆氣,或者慷慨激揚,或者發泄不滿,只會讓自己日益消沉,很不利於健康地生活,對於具有特殊身份的平平來說後果是難以想像的。但誰又能體會到,平平的內心需要不斷地抵抗着現實的殘忍,同時還要保持精神的樂觀向上。她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小屋子裏的書桌上,堆滿了的書籍說明了一切,她笑着對我說,她認識省圖書館的人,可以借到大量的內部書籍。閱讀學習成了她生活的內容,從書籍中,她獲得了巨大的精神資源。

與她的交談中,她的淵博知識、樂觀積極向上的生活態度深深地感染着我。平平自學英語,已達到能閱讀英語原版小說的程度。她還成了我的英語老師。那時侯,我倆常騎着自行車,到簡陋的小餐店吃碗小餛飩,又飛快地進入圖書館,最後便是我坐在平平的小屋子裏,聽着她談文學、電影......那個年代物質生活雖說是貧乏的,但我們的精神生活是非常富有的。

由於我頻繁出入劉少奇女兒的小屋,引起了部隊領導的關注與不滿,當時我正在申請入黨,他們找我談心,告知我注意,否則會影響我的入黨問題。為了掩人耳目,我戴起了平光眼鏡,有時還穿着便裝去平平的小屋。

那間平平居住的小屋,濟南體工隊的一間小倉庫,對我來講,就是一個巨大的知識寶庫,從中我不斷汲取着各種知識。平平那種對待生活頑強樂觀的態度,深深地影響着我,使我領悟到:人在困境中應如何地發奮圖強。後來,我復員離開濟南時,去與平平告別,我倆非常依依不捨,平平送了我一本英漢雙解字典作為紀念。

約在1980年,王光美到上海,我與父親去東湖賓館去看望她,王光美握着我的手說道:「感謝你,在濟南你給予平平那麼多的幫助」。我心裏一陣感動,我幾乎是含着眼淚對王光美說道:「是平平在那幾年中給予我巨大的精神鼓勵」。

1984年,平平考上了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營養學博士生,在去美國前,她帶着最小的妹妹到上海。這次在上海重逢,讓我十分激動。我回想起濟南小屋裏的那個平平,若是她當年自暴自棄、隨波逐流,她哪裏會有今天的成功。平平把她的妹妹劉瀟瀟介紹給我。文革剛開始時,劉瀟瀟才五歲,家庭突發變故,她不得不隨着保姆生活。後來她上學,同學們也欺負她,回家作業都塞到她的手裏,強迫她幫別人寫作業。

或許正是這種磨難,反倒堅強了瀟瀟的意志。瀟瀟以北京市第二名的成績進入北京大學生物系。瀟瀟這次到上海,是到同濟大學進修德語。平平帶着她來我家時,這位中國前國家主席的「小公主」看着我家,不禁嘆道:「這麼大的房子啊」。

五歲的年紀,還沒有真切地感受到家庭的溫暖,甚至還不懂得享受快樂,還沒有來得及把她的美好生活帶入到瀟瀟的記憶中去。在什麼都還渾然不知、不懂的年紀,就已被捲入到一場劫難中去,沒有告別,只有在匆忙中被保姆帶走的慌亂與不安。1979年,王光美出獄與家人見面時,是用低垂的目光尋找她最小女兒的,在王光美的印象里,瀟瀟還是一位活蹦亂跳的小女孩。

與平平最後一次在上海見面之後,我也去了美國,遺憾的是我們失去了聯繫。平平在美國拿到博士學位之後回到北京,直到有一天,我獲知她突發腦溢血陷入深度昏迷。我心急如焚,一直在關注平平的病情。

就在幾年前,我回國探親,平平的妹妹劉亭亭帶着平平的兒子來我家。亭亭是帶着爽朗的笑聲走進我家門的,她談起了往事:文革開始時,亭亭年僅14歲,還是一個懵懂的少女,被趕出中南海獨自過日子,她會時不時跑到中南海大門口,給毛主席遞一張紙條,今天要一個小板凳,明天要一樣生活用品。

亭亭還談起兒時在中南海生活的趣聞:哥哥劉源從小調皮,居然膽大爬到毛主席家的屋頂上,結果寫檢查;劉源小學三年級寫字課成績不及格,爸爸找他談心,他不耐煩地回了一句「有錯就改沒得說」就跑了。後來他果然認真練習,持續不斷,現在是我們劉家的大書法家呢!又說宋慶齡送一條大鰣魚到中南海,分七份,七位中央常委一家一份。亭亭開心地說笑着,從她的開朗我看到了平平的影子。

然而我卻分明感到她並不是專為說笑而來的,她帶着平平的兒子就能說明問題。終於問起了平平,亭亭的表情嚴肅起來:1998年,平平在繁忙的工作中突然倒下,陷入昏迷。當時,王光美萬分悲痛,把自己關在平平的病房裏,不讓任何人進去,她拉着平平的手,對她述說往事的點點滴滴:粉碎「四人幫」,平平回到北京,為了媽媽到處奔波,直至1979年王光美出獄;在為爸爸徹底平反的整個過程中,平平忙前忙後,直至1980年中央為劉少奇舉辦平反追悼會。

然而無論王光美怎樣地述說,平平已是聽不到母親的聲音了。2006年王光美去世,昏迷的平平就住進弟弟劉源家裏,一直由劉源夫人護理照顧,而亭亭則擔負起對平平兒子的撫養和教育。儘管在發病後一年平平曾恢復過意識,但不能語言只是眼神有些活動而已。最終母親、兄弟姐妹以及兒子的呼喚,還是沒能喚醒平平。

在文革逆境中,頑強走過來的她,昏迷了整整十二年,終於2011年告別了這個世界。亭亭平靜地訴說着,而我的心被一陣陣痛苦揪着,我含着淚水的眼睛轉向了平平的兒子——平平發病時,他才十歲,如今已是大小伙子了。面對他,我數度哽咽道:「我不會忘記與你媽媽在濟南的那段時光,那間小屋的——」。

沉默!此時此刻,我們家那棟被瀟瀟驚嘆為「這麼大的房子啊」的屋子裏,靜寂得連一枚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

責任編輯: 東方白  來源:文匯報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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