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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再跟我老婆亂搞,不然殺了你」--我的非洲女傭

劉文|破繭計劃應用數學學士,計算數學碩士,喜歡科幻,目前創業,在非洲多個國家拓展業務。

1

「不要再跟我老婆亂搞,不然我殺了你。」早晨,我剛打開Facebook,就收到這條信息。

就在我來贊比亞的前兩天,這裏剛發生了一起惡性事件。一夥強盜闖入一個中資企業的員工住處持刀搶劫,三名中國人當場死亡,兩人重傷。我是懷着極其忐忑的心情,從馬拉維坐了十二個小時的跨國長途大巴,來到贊比亞。

沒想到剛來贊比亞第二天,就收到這樣一條的信息。發信人的頭像是一個小男孩在裂着嘴笑,我認出了這個小男孩,他是奧利佛。發恐嚇信息的,一定就是我們的女傭莫尼卡的前男友,奧利佛的爸爸。

「這個陰魂不散的蠢貨!」我心裏罵着,一年之前他就恐嚇過我,不僅僅是我,我的同事安竹同樣也收到過他的信息——他把一切跟莫尼卡接觸的男人都看作情敵。

我問安竹怎麼辦,安竹說,先去報警吧。

警局就是一個路邊的小鐵皮房子,裏面只有一張破舊掉漆的桌子,一個瘦瘦的警察斜坐在椅子上。我們說明來意,給警察看了這條信息。

警察懶懶地說:「哦,他又來騷擾了是吧。」

「我已經很久沒有收到這種信息了,為啥這次我剛剛到贊比亞,他就知道我來了?」我憤怒地質問道。

「那也沒有辦法,只有等莫尼卡回來。」我們只好出了警局。

「乾脆搬離這裏。」我和安竹商量。

「完全沒必要。」安竹分析道,「這個男人傷害我們的可能性很小。再說,要找一個能給我們把房間打掃的那麼乾淨,還做早餐,洗衣服,還洗所有內衣內褲的女傭,太難了。」

在贊比亞,警察不一定能夠保護我,我給這個男人回了條信息:「我從來沒有跟莫尼卡搞過,以後也不會。你怎麼會這樣想?」

「莫尼卡告訴我的。她是個妓女。」男人回復我。

他既然這樣講,我就放心了。他不過只是想發發狠,大概不會真來殺我。

2

莫尼卡是我們的女傭。

第一次見她的時候,我們正在贊比亞看房子。她從廚房鑽出來,下身穿一件長裙,上身是一件無袖背心,露出健碩寬闊的肩膀,蓬着爆炸頭。我們在跟房東談價錢,她插嘴說:「如果你們租這個房子,我會給你們打掃房間、洗衣服,還可以做飯。」

「所有的飯都可以做嗎?早飯晚飯都做?」

「都可以,你們想吃啥我就做啥。」莫尼卡拼命點着頭。

那太好了,當地物價很高,這樣能省不少錢。我和安竹非常開心。

「衣服也洗了?」

「是的是的。」

「太好了,你還有啥服務?」我們戲謔說道。

「你要啥服務我都可以做。」莫尼卡說。

於是,我們定了這個房子。

我們在非洲的房子。

在非洲,通常一個富人一定會帶一幫窮親戚。越富,窮親戚就越多。莫尼卡就是房東的「窮親戚」,住在院子的後面的小房子裏。除了她,還有一戶是園丁,另一戶是保安。

莫尼卡是一個未婚媽媽,帶着兩個兒子,大兒子七歲,小兒子兩歲。莫尼卡說孩子的父親成天不工作,人也不好,莫尼卡就把他趕了出去。

每天早晨七點,莫尼卡都來給我們做早餐,背着還在熟睡的小兒子奧利佛。她先煮咖啡,再把麵包抹上黃油放在烤箱裏烤,有時候煎幾個雞蛋,有時候用清水煮。做好後就把食物擺到桌子上,再擺好刀叉餐具,然後用碗倒扣着把食物蓋好,好讓我們一起床就能吃到還是熱乎的食物,喝上溫熱的咖啡。

每天我們吃早餐時,奧利佛就睡醒了,他在屋子裏走來走去,看到任何一個男人,都會「Daddy,Daddy」地叫。有時,我會抱起奧利佛,他非常輕,四肢很細,兩歲的孩子,也就十斤左右。

我也會買些蔬菜教莫尼卡做中國菜,我比劃着讓她炒一炒,不要煮。莫尼卡用力點點頭,說她會做。但是做完後端上來,還是一鍋煮。

到了下午,莫尼卡會把我們的衣服洗好放在床上,衣服疊得整整齊齊,還帶着陽光的味道。晚餐,莫尼卡通常會煮牛肉或者雞肉:把肉切好,放上洋蔥土豆,再放一些辣椒,所有原料放在鍋里一直煮,非常下飯。

我也會買些蔬菜教莫尼卡做中國菜,我比劃着讓她炒一炒,不要煮。莫尼卡用力點點頭,說她會做。但是做完後端上來,還是一鍋煮。

總之,我們相處還是很融洽。

一天,安竹出去會朋友,我想早早沖個澡就泡在浴缸里,莫尼卡進來了,她叫着我,「文,你在哪裏?」

我說我在洗澡。

她說,「那我進來幫你按摩吧?」

「不用不用。」

「沒事的,我這就過來。」

我趕快爬出浴缸關上浴室的門,說:「你千萬別!」

莫尼卡在外面敲門,我不敢應,我說,「你不能進來。」

過一會,外面沒有聲息,我洗完穿上短褲到了臥室。臥室燈關着,床上有個人,莫尼卡就直挺挺地躺在那裏。我穿上外套,坐在餐桌旁,開始吃晚飯。

莫尼卡走過來,她問我是不是不喜歡她。我說不是。她問那為什麼?我說我有妻子和孩子,他們在上海。她說沒有問題,在贊比亞,她可以是我的女朋友,我要回上海,就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

我說我做不到。

沒想到第二天,我就接到一個電話,自稱是莫尼卡的男朋友,對我吼道:不要跟莫尼卡搞在一起,他才是莫尼卡的男朋友。

我當即懷疑是他倆串通好來陷害我。「幸虧沒有上當!」

晚上回家,我質問莫尼卡她的男朋友是怎麼一回事。莫尼卡告訴我,今天她去問她前男友要奧利佛的撫養費,他不僅沒有給錢,還把她的手機搶過去,翻看了所有跟她的通話記錄,因為我經常打電話給她,他就以為我是她的新男友。

我將信將疑,對莫尼卡說:「以後不要給我帶來麻煩,你在這裏等於要做好這份工作,如果你不想,你就離開。」

第二天,我看到飯桌上多了一幅筷子。她知道中國人吃飯用筷子,就放一雙筷子來討好我。事情就這樣過去了,我跟莫尼卡的誤會也算是消除了。

3

一次,我們辦Party,買來很多啤酒,莫尼卡看到啤酒很興奮,安竹說,「你也可以喝。」沒過多久,安竹就發現少了很多瓶啤酒,他認定是莫尼卡偷走的。

對一個傭人來講,「偷」是很忌諱的。安竹打電話質問莫尼卡,為什麼拿走冰箱的啤酒。莫尼卡說,她以為安竹讓她可以隨便拿,所以她拿了幾瓶回去給自己的姐妹鄰居喝,她也想讓她的親戚開心。

安竹很生氣,莫尼卡也哭了。後來,莫尼卡自己去買了啤酒,把所有她拿走的都還了回來。

這次事件之後,莫尼卡對所有些東西都很注意,冰箱裏的食物存放到腐敗了,她也不會拿走,只有確認我可以給她的東西,她才會拿回自己在後院的家。

我曾去過一次莫尼卡的家。兩個房間,空間逼仄,家俱只有一張床和一個沙發,一個電視櫃。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披了一條毯子,坐在一個有大洞的沙發上,看着電視中的MTV節目。裏間的臥室地上,睡了一個七八歲的男孩,一張大床上睡着奧利佛和另外一個男孩。莫尼卡說她也睡在這張床上。兩個房間被各種雜物塞得滿滿當當,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原來,莫尼卡除了她自己的兩個孩子,還要照顧她姐姐的兩個孩子,這么小的空間,足足擠了五個人。

我很難想像她怎麼把我們的住處整理的那麼好,可自己的家這麼亂。這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還有,她一個單親媽媽,一個月那麼少的錢,是怎麼養活這個家的?

4

果然沒多久,莫尼卡就開始創業了。

一天晚上,我正在客廳工作,莫尼卡敲門,她手裏拿了半瓶啤酒,還拿着兩塊棒棒糖,戴着一個中國式的新假髮,不再是以前的爆炸頭。看上去很開心。

我說,「你的頭髮很漂亮。」

莫尼卡很高興,跟我介紹說這是中國進口的,花了400多塊,是她半個月的薪水。莫尼卡說,非洲人特別喜歡頭髮,大多數女人戴的都是假髮。她問我能否從中國進口假髮,跟她一起做假髮生意。

我搖搖頭,「我只懂手機和互聯網,不懂頭髮。」

莫尼卡又抱怨說錢不夠花,孩子的爸爸又不給她生活費。

我說,「你可以想想,做點什么小生意。」

就這樣,莫尼卡的創業開始了。

一次,我看到我們的冰箱裏多了幾條魚,可不是我買的。第二天我碰到莫尼卡,雙手都拎着魚。她舉起手中的袋子,興奮地對我說:「你看這袋大的,200元;這袋小的,150元。」

我離開贊比亞後,安竹告訴我,莫尼卡的魚越來越多,把整個冰箱都充滿了。可是贊比亞經常停電,魚常常會壞掉,滿家散發着臭氣。

「她真的開始賣魚了?」我問。

「是的,你看到的那次等於她的試驗。現在越來越過分了。」安竹很生氣,他告訴莫尼卡,這冰箱是他的,莫尼卡不能用,如果她想做生意,他可以幫她買一個冰櫃,等她賺到錢後再把錢還給他。

沒多久,安竹真的幫莫尼卡買了一個冰櫃,莫尼卡也真的把錢還給了安竹。

我又回到贊比亞的時候,帶了一個野營的帳篷,莫尼卡也想要一個。她說,她常常需要坐六個小時的汽車,去贊比亞與坦桑尼亞邊境的贊比亞河買非洲鯽魚和老虎魚,再帶到盧薩卡。因為沒有錢住不起旅館,一般都是睡在邊境的長途汽車站,所以她想買個帳篷,這樣雨季的時候也不用怕。

我想像着在夜裏,黑黢黢的車站中,莫尼卡孤零零地睡在空曠的廣場上,會不會有人欺負她?一頂帳篷,也許是她最後的庇護。也許,也會是是另一番景象:車站廣場上,擠滿了睡着的旅客,大多數人並沒有帳篷,如果莫尼卡有一頂帳篷,那將是非常舒適的奢侈品。

我答應把自己的帳篷賣給莫尼卡。離開贊比亞的那一天,我教莫尼卡怎麼用,如何摺疊,如何紮起,如何用外面的一層布來防止雨水灌進去。莫尼卡收好帳篷要走,問我,「多少錢?」

我說:「如果在中國買,這個價錢是400塊人民幣,折成你們的贊比亞克瓦查,那等於800塊。」

莫尼卡驚詫地張大嘴巴。

我趕忙說:「不過,這是二手的,可以便宜一些,等於400塊。」

莫尼卡點點頭。

「因為是賣給你,200塊好了。你賺錢後,請把帳篷的錢給我。」

莫尼卡又點點頭。

莫尼卡,上帝會保佑你的。我在心裏說。

責任編輯: 陳柏聖  來源:網易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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