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觸目驚心的中國「斯大林格勒保衛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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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數千人曾經在這裏展開了三個小時的白刃肉搏,這是整個抗戰期間規模最大的白刃戰。日軍歷來是以擅長白刃戰而聞名,但在這場驚天地泣鬼神空前慘烈的肉搏戰中,國軍11師官兵卻硬是憑着視死如歸的無畏精神贏得了勝利。雙方遺留的屍體在戰場上層層疊疊,觸目驚心。

金門戰役後,國民黨「金門防衛司令」胡璉(中坐者)在指揮所接受新聞記者的採訪

石牌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地方,但在抗戰中由於特殊的地理位置成為中日雙方拼死爭奪的戰略要地,爆發了一場極其慘烈的攻防戰。石牌保衛戰雖然規模有限,但由於它是抗戰的重要轉折點之一,故而在許多人眼裏,堪比「東方的斯大林格勒之戰」。雖然國民黨軍與蘇聯紅軍無法相提並論,但中國軍隊在石牌首次徹底挫敗日軍攻勢,因此還是值得一說。

景色最美的戰場

如果是在和平年代,石牌絕對是一處風景絕佳的旅遊勝地。位於長江最著名的景區三峽西陵峽的南岸,依山傍水,山清水秀,石牌因為江南象鼻山中一塊類似令牌形狀的巨石而得名。巨石高40米,頂寬12米,厚4米,重達4300餘噸。長江就是因為這塊巨石在這裏突然來了個110度的大拐彎,這個大拐彎等於是卡在了長江滾滾而下的正當間,所有來往船隻都要在石牌的腳下轉彎。這樣的大拐彎,景色當然是絕佳的,同時在軍事上自然就成為了據守長江的天險。

石牌地處湖北宜昌縣(今宜昌市夷陵區),距離西陵峽僅10多公里,上有三斗坪,當時第六戰區前進指揮部、江防軍總部等指揮機關都設於三斗坪,是名副其實的軍事重鎮。下有平善垻,是石牌的前哨。這三處就構成了石牌的整個防禦層次。

自從武漢失守以後,國民政府遷都重慶,日軍要進攻重慶,主要有三條路線:一是經陝西南下,二是從雲南北上,三是從湖北西進。陝西、雲南兩條路線不僅路途遙遠,而且有中國軍隊重兵把守,從湖北西進才是最便捷的。當時的中國從湖北到四川還沒有完備的公路,僅有幾條小路可以通行,日軍如果要想從湖北進攻四川,山高路險,相對困難,走長江水路才更為現實,這樣一來,險峻的長江三峽便成為了重慶的天然屏障,而石牌則是拱衛三峽的第一道門戶,戰略地位極為重要。

中國海軍從1938年冬開始就在石牌設置了炮台,部署大口徑火炮10門,是整個長江三峽要塞炮台群的最前線。由於石牌與宜昌幾乎處在同一條線上,石牌要塞的炮火可以封鎖南津關以西的長江江面,即便日軍佔領了宜昌也依然很難溯江而上,所以日軍要想沿長江進攻重慶,就必須拿下石牌。

國運所系的小山村

只有百十來戶人家的小山村石牌就這樣成了整個國運所系的焦點。

蔣介石對石牌的安危極為關注。他不止一次給第六戰區司令長官陳誠、江防軍總司令吳奇偉發電,一再強調必須確保石牌要塞。1943年5月22日,也就是鄂西會戰漸入高潮,石牌保衛戰即將開始之時,蔣介石又指示陳誠:「石牌要塞應指定一師死守。」

身為戰區司令長官的陳誠當然清楚石牌的重要性,絲毫不敢怠慢,把死守石牌的重任交給了自己最信任的嫡系部隊18軍11師。在中央軍里,陳誠系統有着「土木系」的別稱,因為陳誠起家的部隊先是11師後是18軍,十一為土,十八為木,所以叫土木系。從陳誠指派11師擔負石牌死守任務就可以看出他對石牌的重視。此時的11師師長胡璉,黃埔軍校四期畢業,在18軍系統里從連長一路干到師長,作戰猛如虎狡如狐,深得陳誠的器重。

日軍也料到此次作戰必將遭到中國軍隊的頑強抵抗,所以對參戰部隊,即當時在中國戰場上唯一的野戰軍——第11軍進行了加強,直接投入正面一線作戰的就有將近三個師團,在石牌方向上就是整整兩個師團!

5月27日江防軍調整部署,決定以長陽、宜昌之間的稻草坪、高家堰、余家垻、曹家畈、石牌一線為決戰線,其中石牌就是決戰線的核心所在。此時的石牌就是真正的國門,一旦石牌不保,那麼三峽的險要也就失去了一半,接下去重慶就危險了,所以在防禦戰術上,沒有任何的迴旋餘地,就只有兩個字——死守!

當天,11師師長胡璉給父親妻兒寫下五封遺書,中午率師部人員在鳳凰山設案焚香,祭天立誓,全師上下都已抱定了必死之心,只等與來犯日軍拼死一戰。

最大規模的白刃戰

5月28日,日軍第3、第39師團開始向石牌推進,11師的第一道防線南林坡陣地首當其衝遭到攻擊。戰鬥一開始就非常激烈,為鄂西戰事中所罕見。守衛南林坡陣地的11師31團3營戰至黃昏,已連續擊退日軍五次衝鋒,由於傷亡慘重,右翼9連陣地和左翼8連陣地相繼被突破,但正面的7連陣地始終屹立不動。第二天黎明,日軍又從左、中、右三面夾攻7連陣地,同時以飛機5架對7連陣地狂轟濫炸,但還是無法突破7連陣地。第三天,日軍繼續猛攻,7連陣地上的工事被日軍炮火破壞殆盡,但7連依然死戰不退。直到第四天即5月31日,7連連同配屬的重機槍排和迫擊炮排,原來近300人的加強連最後連傷員在內只剩下70人,真正能戰之兵已經所剩無幾,這才奉命撤離南林坡。

5月29日,日軍39師團向牛場坡、朱家坪大舉進犯。牛場坡群山逶迤是朱家坪的屏障,朱家坪層巒疊嶂地勢險峻,是石牌的外圍。日軍兵分兩路,一路由彭家坡迂迴牛場坡,另一路從響鈴口、柏木枰正面攻擊牛場坡。11師憑藉有利地形,與日軍在牛場坡激戰競日。日軍在飛機掩護下,向牛場坡主峰陣地連續猛攻,守軍因傷亡慘重而被迫放棄牛場坡。由於失去屏障,5月30日朱家坪也被日軍攻佔。

與此同時,日軍第3師團強攻制高點天台觀,天台觀的守軍在被日軍切斷與主力聯繫的情況下,死戰不退,最後全部壯烈犧牲。日軍攻下天台觀後,繼續向11師的二線陣地八斗方突進。

戰至5月30日,日軍已經接連突破石牌的外圍防禦,開始強攻石牌要塞。這回日軍改變戰術,先是派出若干小股部隊進行試探性進攻,只要發現守軍的一點空隙或是薄弱之處,就立即投入後續部隊進行密集衝鋒,因此戰鬥相當慘烈。就在戰鬥最激烈的時候,陳誠給胡璉打來電話:「守住要塞有無把握?」胡璉斬釘截鐵地回答:「成功雖無把握,成仁確有決心!」

最慘烈的戰鬥就發生在曹家畈附近的大小高家嶺,雙方數千人曾經在這裏展開了三個小時的白刃肉搏,這是整個抗戰期間規模最大的白刃戰。日軍歷來是以擅長白刃戰而聞名,但在這場驚天地泣鬼神空前慘烈的肉搏戰中,11師官兵卻硬是憑着視死如歸的無畏精神贏得了勝利,當這場白刃戰落幕時,足足1500名中國士兵倒在了這片景色壯美的土地上,而陣地依然在中國軍隊手裏。同樣日軍也付出了1000多人陣亡的代價,雙方遺留的屍體在戰場上層層疊疊,觸目驚心。

東方的斯大林格勒之戰

在中國軍隊拼死固守的石牌要塞面前,日軍久攻不下,而且傷亡慘重,加之外圍中國軍隊不斷威脅來犯日軍的側翼和後路,他們不得不於5月31日晚開始後撤,中國軍隊隨即轉入反攻,至6月3日完全恢復戰前態勢。石牌之戰總共斃傷日軍7000餘人,挫敗了日軍攻取石牌再溯江西進的戰役企圖。要知道石牌之後就再無險要可以憑藉,石牌一失,重慶就難保了。重慶再失守的話,那真是中國再大也已經再無可退了。

這也是為什麼把小小的石牌列入這個城市保衛戰的系列中,和上海南京、武漢這樣的大城市相提並論。在當時的抗戰局面下,石牌的重要性絲毫不比上海、南京差。如果石牌失守,接下來就必然是重慶保衛戰了,所以石牌保衛戰完全可以視為重慶保衛戰的前奏。在防禦戰術上,石牌之戰幾乎沒有什麼花哨,就是雙方正面的強硬對決,這既是石牌的地理條件所決定的,也是石牌在整個戰略格局中的重要價值所決定的。

11師師長胡璉也因為此戰而一舉成名,隨後升任18軍副軍長、軍長,成為土木系的幹將。18軍也由此躋身國民黨軍隊的五大頭等主力之列,成為抗戰戰場上的精銳王牌。

全面抗戰以來,從北平、天津、上海、南京、徐州、武漢、廣州……一個個大城市都相繼淪陷,幾乎每一次防禦戰都是以失敗告終,似乎日軍就沒有攻不下的陣地。直到石牌保衛戰,中國軍隊才終於第一次徹底擊退日軍的攻勢,守住了關乎國家興衰存亡的要塞。這還不僅僅只是一場難得的勝利這麼簡單,更關係到戰時首都重慶的安危存亡,因此這場勝利的意義就格外重大。雖然石牌保衛戰歷時不過一月有餘,雙方參戰兵力加在一起也不過數萬之眾,但是對於整個抗戰大局的意義和影響,卻是極其深遠,正因為這個原因,才被稱為「東方的斯大林格勒之戰」。

責任編輯: 王篤若  來源:觀察者網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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