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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魯曉夫下台後的「退休」生活:特別愛收聽敵台

赫退休後幾乎收音機不離手,特別愛收聽美國之音和BBC這樣的敵台,當然,他在位時還曾指示要干擾這兩個電台;相應的,並對自己曾珍愛的黨的喉舌表示出相當程度的不屑!

莫斯科有三個墳墓,對蘇聯人很有吸引力。每天都有許許多多的人把鮮花和花圈送到列寧墓前,斯大林墓上似乎每天也能發現有幾束鮮花,同樣,每天也有鮮花放在赫魯曉夫的墓上。。

赫魯曉夫

突然下台

一九六四年十月十二日是一個不平凡的日子,人類歷史上第一次載人飛船進入於宇宙。

正在黑海之濱度假的赫魯曉夫通過無線電與太空人弗.米.科馬羅夫通話,祝賀他們飛行成功,告訴他們,莫斯科正在為他們的返航準備一個極其盛大的歡迎場面。赫魯曉夫高聲喊道:「再見吧,同志們,我們在地球上等着你們,再見!」

10月19日,太空人倒是回來了,在歡迎的人群中,赫魯曉夫卻是唯一看不見的面孔。走向前來迎接他們的卻是勃列日涅夫。他擁抱了科馬羅夫,並對準這位上校的嘴巴親了一個大吻。

原來,赫魯曉夫已經下台了……

十月十四日晚、十五日早晨莫斯科所有的報紙,只提到赫魯曉夫的名字,再也沒有冠以各種頭銜了。

到了十五日晚上,蘇共中央委員會發佈正式公報,免除了他的蘇共中央委員會第一書記、中央主席團委員和蘇聯部長會議主席的職務,其原因是他的高齡和身體健康日益惡化。

就這樣,這個在一九六四年秋仍擁有無限權力的蘇聯領導人,突然退休了。這件事,使國內公民和世界政治家們都大吃一驚。

下台後的生活

對於蘇共來說,處理前最高領導人的退休事宜是件非常新奇的事。事實上,在整個蘇聯74年的歷史當中,只有赫魯曉夫一個人有過「退休」的經歷,無論是在他之前的列寧和斯大林,還是之後的勃列日涅夫、安德羅波夫和契爾年科,蘇共歷任領導人都履行了「與崗位共存亡」的偉大職業情操。

不僅蘇共缺乏經驗,赫魯曉夫更是難以習慣賦閒之後的特殊生活。赫魯曉夫已經習慣了作為蘇共領導人的顯赫身份。在1964年10月突然被剝奪一切職務之後,赫魯曉夫進入了一種實際上處於軟禁狀態的退休生活,當然,物質上倒算是還不錯,繼任者勃列日涅夫親自為前任落實了待遇標準:有一輛轎車,一套郊外小別墅,還有一筆不錯的「特殊養老金」。

赫魯曉夫退休後的第一天早晨就非常消沉,吃了安眠藥還是一夜未眠之後,早飯幾乎都沒有動一下。然後,語重心長地告訴他的新任安全負責人(同樣是監視者):「你得到了一份十分單調乏味的工作,現在我已經是一個賦閒在家的人。我不知道如何打發時光,你會和我一起在沉悶中耗費生命的。」

可是,赫魯曉夫退休第一天的生活不僅不沉悶,家中甚至又發生了一次「政變」,不過,地點是在車庫。那天早晨,那輛只有蘇聯幾位高級領導人才能享受的「伊爾」牌豪華轎車開走了,先是換成了一輛算得上中高檔的「海鷗」轎車,當天晚上,「海鷗」也開走了,又被換成了一輛再普通不過的黑色「伏爾加」,據說還是二手的。

在赫魯曉夫之子謝爾蓋的筆下,這次神秘換車事件是父親作為一名反特權英雄而遭到的報復。「父親曾不止一次地試圖取消或者至少削減專用小車。父親這一小車倡議曾引起各級領導人的強烈不滿。如今輪到他們出氣了」,「甚至有人給我們轉達了某位匿名長官的話:『他不是想讓我們坐伏爾加嗎?現在就讓他自己來試試吧。』」

退休之初的赫魯曉夫很像是一位抑鬱症患者。他最常做的事情是散步,在別墅內的空地上來回踱步,散步時總是一言不發。

千萬不要高估一位政治老人下台後的所謂堅強與忍耐,無論他在台上時曾有多麼鐵血與冷酷。當赫魯曉夫的一個孫子在學校里被校長問起他爺爺在退休期間幹些什麼時,回答是「我爺爺在家裏哭」。

1963年,莫斯科紅場,左起馬利諾夫斯基、赫魯曉夫、勃列日涅夫

然而,就是這樣一位被剝奪了一切權力的終日以淚洗面者,仍然被蘇共新一代領導層看作是「臥榻之側」的巨大威脅。

赫魯曉夫退休後不到10天(10月23日),蘇共在紅場舉行了盛大的航天英雄歡迎儀式。赫魯曉夫在莫斯科的家中看了幾分鐘電視直播之後,或許是悲傷地回憶起自己在紅場主席台的輝煌歲月,就嘟囔着出門了,讓司機帶他到郊外別墅散散心。一個小小背景是,去郊外別墅的路一開始是和紅場同一方向的。

於是,赫魯曉夫出門的消息迅速逐級上報。然後,幾分鐘後,全蘇聯的電視屏幕上都可以看到,主席台上的勃列日涅夫在被耳語之後,突然臉色大變,然後整個主席台上的蘇共領導層都不安起來,沒有人再去關心什麼航天英雄,仿佛赫魯曉夫一來就可以單槍匹馬重新上台似的。

當勃列日涅夫他們正在下達不惜一切代價阻止老上級前來紅場「砸場子「的命令之時,最新消息傳來,赫魯曉夫的二手車拐彎了,其實目的地不是紅場。然後,所有人都釋然了。

這件烏龍事件的直接後果是,赫魯曉夫被勒令搬出莫斯科市中心,很明顯,待在郊外別墅的赫魯曉夫更讓中央放心,至少,他沒有那麼快可以到達紅場,或者是什麼其他敏感區域。

赫魯曉夫

在熬過了下台初期的極度不適之後,赫魯曉夫總算漸漸走出了抑鬱症式的狀態:一度熱衷於攝影,常常帶着相機去遠足拍攝自然;越來越積極地料理他的花園,帶領全家人在家中種植蔬菜,小孫子成為他的頭號助手。

同時,赫魯曉夫下意識的抓住一切機會重溫他的領袖生涯。他經常走到附近農場的地里,對農民們可憐的收成表示出一個領導人式的憂心忡忡,渴望提出他高瞻遠矚的農業建議。但赫魯曉夫很快發現,這些小領導們完全不把前最高領導人的指示當一回事,這讓他非常生氣卻又無可奈何。

儘管當年的黨內同僚對他避之不及,但赫魯曉夫發現,底層群眾們對他還是興趣盎然,也讓他找回了不少當年的核心感覺。赫魯曉夫家附近有一家度假旅館,這些底層度假者們非常喜歡簇擁在赫魯曉夫身邊,和他一起照相,聽他講過去的革命故事。最搞笑的是,當地旅館後來竟然將「訪問赫魯曉夫」當成了一項經常性的促銷手段,而赫魯曉夫也樂此不疲。

在逐步拋棄抑鬱症的同時,赫魯曉夫卻又走向了另外一個同樣高危的身份:不同政見者。據兒子謝爾蓋的回憶,赫魯曉夫對勃列日涅夫的政績表示出了相當大的不滿。

作為不同政見者的一大症狀,赫魯曉夫退休後幾乎收音機不離手,特別愛收聽美國之音和BBC這樣的敵台,當然,他在位時還曾指示要干擾這兩個電台;相應的,赫魯曉夫對自己曾珍愛的黨的喉舌表示出相當程度的不屑,「這簡直就是垃圾!」他在說到《真理報》時斥責說:「他們怎麼可以寫出這樣的東西?這是什麼樣的宣傳?誰會相信這些東西?」

作為一個「不同政見者」的巔峰,赫魯曉夫在1966年8月開始撰寫回憶錄。其間可以說是和克格勃鬥智鬥勇,最後竟然在嚴密的監控之下,偷偷將手稿成功地運到了美國,於1970年正式出版。

赫魯曉夫的回憶錄一問世,不但使西方震動而且蘇共政治局也大吃一驚,赫魯曉夫本人也十分驚訝。蘇聯立刻宣佈這個回憶錄是「捏造」。赫魯曉夫立即被叫到中央去,最後赫魯曉夫寫了一個簡短的聲明,堅決否認他曾把回憶錄交給任何一個出版社發表。然而他並不否認回憶錄的存在。赫魯曉夫談話後十分激動,目擊者說他從辦公室出來時,雙手捂着胸前。

後來,赫魯曉夫又被叫去與中央政治局委員基里連科談話,這次談話也引起他的憤怒。基里連科的步步高升完全是赫魯曉夫一手提拔的。而現在,就是這個基里連科用幾乎是漫罵的語言說赫魯曉夫:「您生活得可能太好了!」但赫魯曉夫也不示弱地回答說:「那又怎樣?你們還可以剝奪掉我的別墅和養老金。我可以走遍全國去討飯,我相信大家不會讓我餓死。而你如果有一天去討飯,人們不會給你一粒米!」

黑白參半的赫魯曉夫之墓

1971年9月11日,赫魯曉夫在度過了7年的退休生活之後,去世了。

蘇聯領導人想盡一切辦法,讓葬禮無聲無息地悄悄舉行。九月十三日安葬的那天,人們才從《真理報》發表的簡短的訃告中知道,現年七十八歲的前蘇共第一書記尼·謝·赫魯曉夫已病故了。訃告沒有說明安葬日期、地點。安葬的那天只有赫魯曉夫的親屬參加。

上午報紙登去世的消息,10點鐘在中央臨床醫院舉行告別儀式,12點在新聖母公墓安葬。

公墓平常都對外開放,這天卻以「打掃衛生」為名關門大吉。公墓附近地鐵入口處的大廳也已關閉。整個地區都由警察和內衛部隊包圍起來。衛士阿列克謝·薩利尼科夫,儘管供職於精銳的克格勃第九局,卻無法靠近公墓,同那個一起度過8年時光的人告別:「他們連已經過世的赫魯曉夫也害怕……」

責任編輯: zhongkang  來源:非常日報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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