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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遊客去韓國掃化妝品、去日本搶電器、去歐洲血拼奢侈品，那外國人來中國會掃什麼貨呢?」在朋友圈刷起中國向境外旅客實施離境退稅的消息不久，我饒有興致地問兩位在米蘭的朋友。
面對超級愛買買買的中國遊客在境外血拼的消費外流，中國政府也不再「淡定」了，一方面雷厲風行地降低關稅，一方面又「後知後覺」地試圖發展旅遊零售市場，增強中國作為旅遊目的地的吸引力。鄰居韓國在這方面有着很好的示範，在韓國政府的積極推動下，退稅零售已成為該國打造旅遊、消費以及韓流文化為一體的核心。
「這將有利促進中國入境旅遊的發展，推動中國特色商品的出口。」財政部官員在接受採訪時略顯自豪地說。於是這激發了我的好奇心，我很想知道，在外國人眼裏我們的特色商品到底是什麼?
在問朋友之前我腦海里閃過幾個可能會出現的詞，比如：茶葉、瓷器。殊不知對話框裏冷不丁飄來兩個異常醒目的字：A貨!我是又翻白眼又想笑，這種笑帶着「還能不能好好聊天了」的意味。
但細細回想後發現，這竟然是事實。幾年前從米蘭回來的飛機上，鄰座一直在憧憬着中國之旅的瑞典男士不斷地向我徵詢旅遊目的地的建議，末了他像是忽然記起什麼重要事情似地問我：「對，你能告訴我上海那個能買到很多很好的仿冒品的地方在哪裏嗎?聽說那裏的東西非常好，和真的大牌沒什麼兩樣。」當時我還有點詫異，經常嘲笑我們假貨橫行的外國人對A貨竟然也如此感興趣。
上網隨便一搜，你會看到很多類似這樣的求救貼：「外國同事要求去上海買各種A貨，求推薦地址!!」坊間還流傳着碧咸夫婦來中國時狂掃A貨的段子。
「amazing(簡直太好了)!」去年一位奢華酒店的公關負責人在和我們說起朋友從中國幫她帶回的A貨質量時不由地讚嘆。因為質量、做工都還不錯、價格又相對便宜，她的姐妹們已經很習慣將A貨作為從中國回來的「伴手禮」送給朋友。談起國內A貨的各個檔次，她竟也說得頭頭是道。
是的，外國友人對我們A貨的熱衷程度已經超出了你的想像，這背後國內的A貨產業鏈同樣也出乎你預料。一位代工業的朋友直接印證了我的猜測：奢侈品牌在國內的代工企業會私下另開工廠輸出大牌的技術「活躍」在國內的A貨產業鏈上。
在全球化中追逐利潤、節約成本的一些奢侈品牌在過去曾不斷地將生產遷移到中國，受益於奢侈品牌風光時期的銷量大增，這裏的一批代工廠也因了依仗它們而大放異彩：從2009年到2011，為諸多大牌代工的企業年複合增長率有的超過35%，同比銷售每年也以30%-40%的速度增加。
但奢侈品牌代工廠這些高增長背後更多依賴的是走量的規模。根據時代皮具公開的數據顯示，我曾大致推算過其為各高檔及奢侈品牌代工廠生產的成本，每件平均為167.7元，之後出售給品牌方的價格為平均每件214.7元，每代工一個包可賺得的利潤為47元。該代工廠收益幾乎全部來自其為高檔及奢侈品牌代工製造手袋及旅行用品，長期客戶名單包括Prada、Michael Kors、Coach、 Fossil。
然而隨着人工、原材料成本的上升以及國內環境的突變，這裏的代工廠也漸漸失去成本優勢。「現在代工企業的利潤普遍只有在10%左右。」上述人士坦言。為應對國內環境的挑戰，時代皮具在2012年下半年就推出加速發展自有品牌的計劃。
與大牌長期合作積累的技術、經驗成為這些代工企業的競爭優勢，發展自有品牌是十分自然的一條出路。「想做自己品牌也願意投錢的老闆不在少數，但他們多數不懂如何做品牌，最後多數都虧損。」
和發展自有品牌技術含量高、投入大、還需十分耐心相比，無需設計、直接COPY大牌、輸出自己擅長的生產、製造技術就能輕鬆獲取暴利的A貨成了讓人上癮的「白粉」。
在東南部偏遠的農村就隱蔽着一些代工廠老闆假借親戚之名開設的A貨工廠。實力強大的A貨工廠甚至可以通過關係拿到國外愛馬仕工匠做壞的包，拿回來拆解再「依樣畫瓢」，沒有這種「國際思維」的則只能購買真包照着做，而他們「出新」的速度也非常迅速，從品牌推出新品到成品A貨只需一個星期。
技術好的工廠可以將這些大牌包包做到以假亂真的程度。「分不出來的，真的!!!如果有原廠皮，車線都是一樣的!不拿着盯個幾個小時慢慢對比根本分不出來!」一位專業人士說起國內這些技術強大的工廠頗為激動。
售價不凡的愛馬仕在A貨市場的生產成本也是最高，貼兩麵皮不說，五金部件都會再外包給鐘錶工廠製作，而且與大部分包包壓出來的紋路不同，仿好愛馬仕包都要是摔出來的自然紋路，摸起來又軟又糯。
能仿好愛馬仕包包的工廠都是業內公認的實力強大，他們購買一台機器的成本就在6萬左右，再組成一條生產線，投入可以想像。「工廠大到需要在廠區內開半個小時!」從另一角度看，這也反映出A貨行業的龐大與暴利。
除了從原材料到生產、代工、組裝，A貨的銷售、流通也有着自己特定的渠道。「有很多流入到新興國家甚至那裏正規的專賣店渠道
、還有我們二手包店，那裏90%都是假包，這個產業是很嚇人的，有各種環節的人的配合。」一位不願具名的業內人士透露。
即便經常被查處嚴封、幾千萬的貨被沒收，這些老闆出來後又會迅速地東山再起。
「在這樣的環境裏，你覺得做原創有希望嗎?」我問一名設計師。對於做原創和品牌的人來說，這的確打擊很大，你看他們賺錢多麼容易。
「但這也給了我們做原創的更多的機會，不是人人都能做原創、做品牌。中國還是有一批堅持追求自己設計夢想的設計師、企業家，我們覺得很自豪。而且環境也在慢慢變好，一切就在路上。」從她堅定的眼神你又看到了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