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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新網:令完成的財富故事

在二哥令政策於2014年6月被中央紀委監察部網站宣佈因嚴重違紀違法接受組織調查四個月後,55歲的北京商人令完成也失去了人身自由。

令政策被帶走時擔任山西省政協副主席,其兄弟姐妹五人,除大哥令方針英年早逝,令政策與三妹令路線、四弟令計劃一直「吃公家飯」,唯有小弟令完成先從事新聞工作,後下海從商,歷任天天在線有限公司總經理、董事長,北京匯金立方投資管理公司董事長和中央電視台高爾夫網球頻道副總監。尤其是2008年成立私募股權基金匯金立方之後,令完成和諸多擁有權力背景的同行一樣,玩起了更易跨越法律邊界的IPO攫財遊戲,他帶領包括多名山西商人在內的「合伙人」,將他們的財富版圖星羅棋佈般延伸至各大城市的多個行業,僅匯金立方投資企業成功上市後的所得財富目前累計已超14億元。

記者小令

令狐是古時山西臨猗的地名,令狐家族有跡可循的發跡可見於唐朝的令狐楚、令狐綯父子宰相。

1962年,3歲的令完成和兄姊一起,隨父母回到家鄉山西運城平陸縣的常樂公社後村定居。他們的父親令狐野,年輕時懂草藥,又學過西醫,抗日戰爭爆發後攜帶藥品投奔延安,走上革命之路,曾任陝甘寧邊區醫務科長。1949年至1959年左右,在延安再娶的妻子生下四子一女,令狐野在報紙上選擇了五個當時見報率較高的詞彙:方針、政策、路線、計劃、完成,為五個兒女取名。建國後令狐野曾在公安部工作,又曾任陝西華清幹部療養院院長,52歲時拋去官位攜全家返回鄉下,但仍享受十三級幹部待遇(參見財新網《山西貪官錄之一:令政策往事》)。

作為延安幹部的孩子,令完成雖然在農村長大,但從小家境不錯,父母每月工資225元,相當於全村勞動力的收入。令狐野對子女要求嚴格,令完成兄妹按着父親的要求下地幹活,年少時拾麥粒,年長時鋤土。令完成高中畢業後曾短暫擔任小學老師,1978年夏天,他考入吉林大學,離開生活16年的山西。

「小令是七八級吉林大學經濟學系的畢業生,1982或者1983年進入新華社《瞭望》周刊,主要在經濟報道編輯室工作。」一位新華社老同事對財新記者說,令完成的性格與其兄長不同,令完成性格活潑,善交際,擅長與人溝通,「是個做記者的料」。

在最初的同事眼中,令完成就是一個開朗好動的記者小令」。該同事回憶,「新華社組織的文娛匯演或者籃球、乒乓球比賽,令完成都是《瞭望》編輯部的積極組織者」。

除了經濟報道,令完成有時也會去采寫時政或社會類稿件。在百度上,現在仍可以檢索到他與另一位記者合寫的《圍剿「飛虎隊」紀實》,刊載於1989年3月底的一期《瞭望》周刊上,署名令完成,這篇文章被他的同事認為是其記者生涯的代表作。

在中國知網(CNKI)上檢索發現,以「令完成」署名收錄進庫的第一篇文章是1984年7月發表在《瞭望》周刊上的《今年夏糧豐收以後怎麼辦?——商業部副部長季銘答本刊記者問》,最後一篇是1992年發表在新華社辦期刊《中國記者》上的一篇文章《深化改革輿論先行——山西省委書記王茂林抓黨報實錄》,採訪的正是其老家山西的時任省委書記。事實上,令完成很注意維護與山西官方的關係,他在《瞭望》周刊期間發表了多篇關於山西的報道。

兄長高升之後,令完成也開始得到重用,並有一段走上仕途的安排。1995年-1997年,他曾作為新華社扶貧工作隊隊長,響應「八七扶貧攻堅計劃」號角,在貴州省息烽縣掛職縣委副書記。貴州基層黨建網的一篇文章中曾寫道,「1995年,新華社(社長)郭超人帶領同事們捐資3.8萬元,幫助我大林村大林口組貧困少數民族同胞(馬氏六兄弟)分別修建了66平方米的磚木結構的新住房,歷史性地拉開了青山苗族鄉扶貧攻堅的序幕。之後,在新華社派駐息烽縣扶貧並掛職縣委副書記的令狐完成的促成下,先後修建了息烽縣第一所希望小學——青山新華希望小學。建成了青山民族中學,這是當時息烽縣教學器材配置最齊備的中學之一。」

另一位當年同在息烽的「掛友」在回憶文章中寫道:「來自新華通訊社的幾位『京官』,令完成……他們不愧為是京城來的,站得高,看得遠,在息烽縣的前後幾年間,着實做了幾件較為轟動的事。他們一到息烽,就深入到鄉鎮村寨,搞調查,摸情況,掌握第一手資料。新華社黨組考慮到息烽縣的困難,為他們專門配備了吉普車,有了這個條件,他們經常穿梭於省城與息烽之間,為息烽的發展引信息、引資金、引技術、引人才,搞信息的交流、人力資源的交流。他們在調查中看到,息烽農村的女青年較多,而北京的很多家庭需要大量的家政服務員,於是他們就將女青年們組織起來進行培訓,然後送到北京,送到需要家政服務員的家中。在先培訓、後上崗、集中進行勞務輸出尚不盛行的年代,這應該是一個創新,並為今天的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他們將曾經獲得《半月談》雜誌社評選的全國十大扶貧狀元的養豬能手、全國養牛大王等引到縣裏,搞講座,搞培訓,教農民養殖的技術,同時根據養殖的需要,還引進技術辦起了飼料加工廠。為了開發息烽的紅色旅遊資源,他們利用媒體優勢,在全國廣泛收集與息烽集中營有關的歷史資料,與縣裏領導一起上重慶,收集了大量的歷史照片和資料,為息烽集中營的恢復開館做了很大的貢獻……」

從貴州返京後,令完成先後任新華社團委副書記、辦公廳副主任,這是副局級的職位,「記者小令」也由此脫離了新聞工作的第一線。沒多久,他又被提拔為正局級,擔任新華社下屬的中國廣告聯合總公司(下稱中廣聯)總經理,並當選中國廣告協會廣告公司委員會主任委員。中廣聯是新華社直屬企業,成立於1981年,目前主要經營新華社社辦報刊《新華每日電訊》、《經濟參考報》、《參考消息·北京參考》、《中國記者》和新華網的廣告業務。

有意思的是,令完成在《瞭望》周刊工作期間一直以令完成之名發表報道,但在貴州省息烽縣掛職和擔任中國廣告聯合總公司總經理期間,則用的是令狐完成。他的一位前同事認為,應該是他當時的身份證尚未更名。

令完成在新華社「大進步」之時,主管人事工作的新華社人事局長是崔濟哲。崔濟哲1982年從南開大學中文系畢業後到令完成的老家山西,在新華社山西分社工作,曾任新華社山西分社社長,1998年9月調回新華社總部任人事局局長,之後逐步升到新華社副社長,但2010年2月被免職。

在主持完中國廣告協會廣告公司委員會第五屆會員代表大會之後,令完成於2003年辭職離開新華社,下海創業。這位已經擁有廣泛人脈和權力靠山的前記者,不再做體制內的乙方拿「死工資」,他的面前是更為廣闊的財富舞台,也有更為危險的黑金誘惑。

實業夢破滅

在一份2003年度外資法人企業年檢報表中,令完成以一個全新的名字「王誠」,出現在九洲在線有限公司(下稱九洲在線)的總經理一欄里。

九洲在線成立於2003年7月,註冊資金4.9億元,剛剛完成中國電信北方十省、「小網通」和吉通合併重組的中國網絡通訊集團公司(下稱中國網通)占股40%,兩家外資VC軟銀亞洲基礎設施基金網絡公司(下稱軟銀)、IDG網絡投資公司(下稱IDG)各占股30%,時任中國網通副總經理的冷榮泉擔任法人代表,冷榮泉、中國網通互聯網事業部總經理左風、IDG合伙人熊曉鴿、周全、軟銀亞洲信息基礎投資基金總裁閻焱、GC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長王翎等9人擔任董事。之後不久九洲在線更名為天天在線。

天天在線被賦予了中國網通打造寬帶網絡和視頻信息平台的重任,擁有深厚的官方背景和包括「網上傳播視聽節目許可證」在內的25項資質,是中國互聯網類企業中資質最為齊全的公司之一。令完成也希望在網絡視頻領域大幹一場,他說服曾創辦《世界軍事》的新華社軍分社同事陳湘安等一起創業。2004年,令完成策劃推出網絡新聞聯播,將CCTV新聞聯播在網上展播,並且跟上海文廣集團舉辦簽約儀式,正式達成戰略合作夥伴關係,同年天天在線網站入選「中國互聯網百強網站」。2006年,天天在線還承辦了「國內首屆寬帶過年聯歡節」。

然而,天天在線的國有企業色彩與在資本推動下的互聯網視頻產業發展軌跡不斷產生衝突,優酷、樂視等市場化視頻網站通過大手筆購買版權吸引流量,先後超越並將天天在線落於身後。事實上,天天在線成立不久,兩大外資股東之一的軟銀就萌生退意,只是「為了不影響公司運轉」,才繼續以「不參與投資決策,也不變更工商資料」的形式繼續存在。而原定第二筆註冊資本,各方也未能在第一筆1.5億元到位一年後如期繳付。

2006年11月,天天在線召開股東會,通過兩項重要決議:中國網通退出,將其40%股份分別原價轉給IDG和軟銀,後兩者各佔50%,天天在線成為純外資公司;董事會由9人變更為4人,冷榮泉、左風、閻焱等離職,令完成、熊曉鴿、周全、王翎組成新的董事會,令完成以王誠之名取代冷榮泉出任董事長,冷榮泉則取代IDG的周全擔任總經理和法人代表。很顯然,這是一個各方妥協以繼續保持平衡的結果。

2008年3月,起個大早卻趕了晚集的天天在線有過一次小規模增資,投資總額從1.5億元增至2億元(其中註冊資本增至1.75億元),熊曉鴿和周全的董事席位由他們的IDG同事林棟樑接替。

沒有雄厚的資金投入,國有和外資股東各有心思,令完成的實業創業熱情也逐漸耗盡。到2011年4月,天天在線在工商局註銷。而此時,視頻網站購買熱門電視劇集的費用已經漲至每集30-80萬元。

合夥匯金立方

事後看,2008年3月天天在線從股東手裏獲得5000萬元增資的時候,董事長令完成的心思已經不在天天在線了。

這一年4月,北京匯金立方投資管理中心(有限合夥)(下稱匯金立方)成立,北京傑威森科技有限公司(下稱北京傑威森)、令完成、張海流、趙曉紅、池萬明、李廣元、施書利、董明樹為有限合伙人(LP),唐富文為具體執行合夥企業事務的普通合伙人(GP)。根據2008年4月簽署的合夥協議,北京傑威森科技有限公司、施書利、趙曉紅、池萬明、李廣元、董明樹六方各出資166萬元,令完成、張海流出資2萬元。3個月後,趙曉紅、李廣元、施書利的財產份額分別轉讓給鄧百成、曹迎萍和池萬明,增加梁家沖為新的有限合伙人,北京傑威森、鄧百成、曹迎萍、池萬明、董明樹、梁家沖六人的出資各增至832.68萬元,令完成和張海流的出資額2萬元保持不變。張海流是匯金立方投資管理有限公司副董事長,曾任天天在線營銷部經理。

責任編輯: 王篤若  來源:財新網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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