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 > 世界藝術 > 正文

這些年 宮崎駿教會我們的十個道理

作者:

這些年,宮崎駿教會我們的十個道理

奧斯卡榮譽獎(又稱終身成就獎)頒獎典禮於洛杉磯時間11月8日晚舉行,日本著名動畫大師宮崎駿被授予該項榮譽,這是繼已故導演黑澤明於1990年獲得該獎以來,第二位獲此殊榮的日本導演。

他是一個樂觀的悲觀主義者,他的偉大,並非手工作業畫風甜美,亦非天馬行空的想像,而是他在自己一手構建的精神世界裏,始終傳遞着一種普世價值。

文/何雄飛

我們都是被宮崎駿溫暖過的孩子。

如果宮崎駿一生只拍一部電影,它的名字很可能是《我們的純真與失落》。

人類與自然,生存與死亡,一直是宮崎駿理想國里的兩大主要矛盾。

這個極度功利化的世界裏,科技發達,物質豐盈,但信仰缺失,精神萎縮。作為一個理想主義者,宮崎駿一直試圖以他構建的動畫烏托邦來抵抗物慾至上的社會,「拯救人類墮落的靈魂」。

在宮崎駿眼裏,一切美好的事物,諸如愛,友誼,患難中的相互扶持,均來自個人,而非國家。而國家則總是萬惡和醜陋的,唯有當國家暫時退場,美好的旅程和故事才得以展開,一旦國家的臉孔出現在天邊,那就意味着美好的故事到了一個結局。

宮崎駿是一個樂觀的悲觀主義者,他的偉大,並非手工作業畫風甜美,亦非天馬行空的想像,而是他在自己一手構建的精神世界裏,始終傳遞着一種普世價值,這種價值觀就是世間萬物平等,皆有靈性,人類對未知世界應保有敬畏。雖然他曾希望看到「綠色的雜草重新接管世界」,但他又說「我想告訴孩子們,這個世界值得我們活下去」。

反戰

宮崎駿是一個和平主義者,他一直呼籲人類停止戰爭,遠離殺戮。「只要戰爭開始就沒有公正可言,戰爭中沒有正義與非正義之分,是人類醜惡本性的上演。」

幼年深受戰亂之苦的宮崎駿有一種強烈的反戰思想,他借《螢火蟲之墓》、《哈爾的移動城堡》、《天空之城》控訴戰爭泯滅人性,並借《紅豬》裏的波爾格·羅素作反戰的自畫像。與此同時,他又塑造出一批清醒的救世主,他們總能在人類面臨災難時力挽狂瀾,依靠自我犧牲拯救世界。宮崎駿是個矛盾體,他一方面迷戀飛行器和武器,一方面痛恨它們淪為戰爭工具,他一方面悲天憫人,一方面又對純真與善良的人性充滿嚮往。

在現實中,他反對核電,反對日本修憲,對日本在二戰所犯下的罪行倍感恥辱,他要求政府向中國和韓國謝罪,強調東亞地區國家要和睦相處。

飛翔

宮崎駿是個「飛行狂」,他所創辦的吉卜力工作室的名字,意思就是「撒哈拉沙漠的熱風」,這是二戰時意大利偵察機的名字。

因為出身飛機製造世家,宮崎駿對飛翔情有獨鍾。他將自己對自由的渴望和嚮往寄托在對飛行器的創造與描繪之中:掃帚、龍貓、滑翔翼、飛鳥、白龍……每個孩子的內心都深藏着一個飛翔的夢想,這種對抗地心引力遊戲的背後,其實是一種拋開凡身肉體束縛,追逐自由的人類本能。

在有着島國心態的日本,不受約束、肆意遨遊的飛行意象,是一種解脫,一種釋放,也是一種解放,使人們能掙脫束縛,脫胎換骨,重新審視自己的心靈。

環保

作為一名「環保教主」,宮崎駿一直反工業文明,反人類中心主義,他熱愛營造綠色星球,追求人與自然的和諧相處。

宮崎駿用筆描繪出自然世界的神奇與壯美,通過人和森林、碧海、晴空、綠地以及自己身邊的小動物的關係來展現人和自然的關係。環保一直是他刻意表達的主題。他依此來表達對人類社會工業文明的破壞性與貪婪本性的擔憂。

他在一次受訪時半開玩笑地說:「我希望再活30年。我想看到東京被大海淹沒,NTV(日本電視公司)的電視塔成為孤島。我想看到曼哈頓成為水下之城……我對這一切感到興奮。金錢和欲望,所有這一切會走向崩潰,綠色的雜草將接管世界。」

而他看到近鄰的中國、韓國正在為變得更加富裕,「打着發展經濟的旗號,摧毀了山川河流」時,深感不安。

少女

宮崎駿的理想國中,少女通常是第一主角,這是日系文化的傳統。

《魔女宅急便》中的琪琪、《龍貓》中的小月與小梅、《偷東西的小人》中的阿莉埃蒂……她們純潔、率真、善良、勇敢、寬容,多數擁有超能力,經常以巫女、拯救者或英雄的身份出現。「只有女性能夠在現實世界和另一個世界間自由穿行,她們就像一個媒介。而男性擁有這種能力的話,給人感覺總是不太真實。男性過於好鬥,娜烏西卡顯然不能那麼膚淺。」他曾這樣解釋。

宮崎駿也歌頌嚴厲、彪悍、強壯、內心柔軟的「歐巴桑」,她們就像是他母親的縮影。

親情

宮崎駿無時不刻都在表達一種「田園牧歌」式的「真善美」。他的理想國,不是非黑即白的二元世界,沒有絕對的惡人,他們總有變好的可能,世界總是純真的,「最重要的」絕非金錢,而是某個摯愛的人。

在這個人人忙着掙錢、渴望快速成功的時代,親情成為了稀缺品,而在宮崎駿的世界裏,總是有一條親情主線穿插其中,表現出對童年的眷戀,以及對父母之愛的渴望。這種溫暖的人性之美總是出現在鄉村生活中,與大城市人與人之間的自私自利形成鮮明對比。宮崎駿巧妙地表達父子情、姐妹情、鄰里情,為觀眾提供着撫慰靈魂的一碗心靈雞湯

神隱

「龍貓是被遺忘的東西,是不被注意的東西,是以為被消失的東西,它們其實還活着。」宮崎駿的理想國中,藏着無數「精靈」,《千與千尋》中的「煤球」、《幽靈公主》中的樹精,總是默默注視着現實世界。

宮崎駿曾在一幢古舊的大房子裏獨住兩個月,他總感覺到別的房間有其他人居住,出去散步,他怕「他們」寂寞,還會特意打開收音機。在他看來,萬物皆有靈性,對未知世界要抱有一種敬畏之心。這一點與缺乏宗教信仰的中國人形成鮮明對比。

「日本人心靈深處的森林信仰是日本宗教思想核心的信仰,是日本精神思想結構的支柱。遠古以來的『萬物有靈觀』、『萬物有生觀』、『景靈觀念』、自然之間的『生命平等』觀念都同森林環境緊密聯繫在一起。宮崎駿所表達的對傳統的回歸,觸及人類文化最原始的出發點。」(日本學者梅原猛語)

物哀

日本多美景——雪山、海灘、山澗、峽谷、溫泉、瀑布,小橋流水,幽雅庭院。日本多災害——火山、地震、雪災、海嘯、颶風、戰亂……在日本人看來,美稍縱即逝,自然「物哀」,人生「無常」。

物哀是日式審美的核心,日本人好美,尤好婉約悲戚、豪情悲壯的「物哀」之美。宮崎駿有一種深厚的物哀情結,他描繪出一個世外桃源,畫面中充滿湛藍的天空,清澈見底的流水,綠意靈動的山坡。用無常的哀感和無常的美感表達出一種人生觀和世界觀,而這也是日本人能很快從大地震中重新振作的精神能量的來源。

夢想

在《千與千尋》中,湯屋是充滿誘惑、欲望、嫉妒和排擠的現實社會,湯婆婆是物質時代的拜金者。

宮崎駿有一種「世界即將滅亡」的緊迫感。他借告別之作《起風了》表達他對當代日本與發達國家最沉痛的警示。在他看來,現代人失去了「追求不可能的夢想」的意志,越來越多的人以從事服務業維持生計,失去創造能力,成為物質時代的奴隸。做人,除了物質,還是要有一點精神追求和夢想的。這一點對中國人來說有着特別的現實意義。

宮崎駿是一個樂觀的悲觀主義者,他說:我想告訴孩子,這個世界值得我們活下去。「只要有喜歡的人、好好吃飯、愛護孩子,這樣活着就可以。」

執念

宮崎駿是高科技時代「古板」的手工藝術家,數十年來,他僅僅依靠案頭上的一支筆和一張紙,就構建出一個奇妙的精神世界。

他拒絕電腦,堅持手繪,一部動畫就要畫上十餘萬張手稿,三四年才出一部作品;他沒有劇本,「當我開始繪畫時,故事才跟着展開。我們從不知道故事會走向何方,我們只是一邊製作電影一邊編故事。這是製作動畫影片的一種危險方式,但我喜歡它,因為它可以讓作品變得卓爾不群」。

有人讚美:「他簡直是沃爾特·迪斯尼、史蒂芬·史匹堡和奧森·威爾斯的合體,而他作品中美輪美奐的山水風景又有一點莫奈的味道,其調皮的程度與對孩子的無比了解又要比羅爾德—達爾本強一些。」

「手與機器根本的區別在於,手總是與心相連,而機器則是無心的。所以手工藝作業中會發生奇蹟……這才是賦予物品美之性質的因素。」(日本美學家柳宗悅語)

宮崎駿語錄

我是一個認為國家再糟也不會拖累我的人。也就是說,就算國家破產了,大家還是有辦法活下去。雖然我們隨便就把國家掛在嘴巴上,國家太愚昧而不圖振作時也會讓國民很難堪,可是所謂的民族也好、人民也罷,都跟國家沒有關係。

只能說窮日子大家都過怕了,戰後全日本都想擺脫貧窮,以至於一股腦兒地往經濟發展的路上走,沒人想停下腳步來。不只日本,中國和鄰近的韓國也在走同樣的路,而且,以不可遏抑之勢在犯同樣的錯。真的是傷腦筋。所以這陣子我也免不了慨嘆,會幹蠢事的也不只是日本人哪。

比起泡沫時代,我還是比較喜歡現在。然而,人心已經漸次消沉了。

說到日本人的沉淪,最令我擔心的已經不是經濟成長,也不是多媒體將會如何發展,而是我們國家的兒童能不能健健康康。只要國民活得健康,國家窮一點也無所謂。你想想看,現在全世界就屬東亞國家的人口爆炸與經濟等問題,最有可能造成日後的混亂。我們這一代年輕的時候都認定「未來總是光明的」,可是現在大家都心知肚明,那樣的年代不會再回來了。想到自己的子孫將在這當中生存,我便會想,我能給他們什麼?想想,什麼也沒給。

三歲以前不可以讓小孩子看電視!我覺得三歲以前的小孩應多看、多接觸自己周遭的現實。此外,三到六歲的小孩看電視的時間也應該特別規定,只讓他們在特別的時段里才看。同時我也希望電視台能製作這類適合小孩子觀看的節目。由於六歲以後的小孩就會區別真實和虛構,所以家長可按照各家的規矩來決定選看,我認為只要別讓他們被媒體洗腦了,偶爾娛樂一下也不錯。

其實日本的小孩並不是老是沒精打采,只是因為待在無聊的地方才會那樣。

大體來說,當一個社會沒落時,通常會催生出哲學家與藝術家。從這個角度來看,如果耐心等待,或許新一代的生力軍會誕生在我們工作室里呢。我是隨便說說的啦。

人不要去擔心老了以後的事;該做的事都做了之後,如能不拖泥帶水地死去倒也不錯。

童年不是為了長大成人而存在的,它是為了童年本身、為了體會做孩子時才能體驗的事物而存在的。童年時五分鐘的經歷,甚至勝過大人一整年的經歷。精神創傷也是在這個時期形成。站在這個角度想想,整個社會實在應該多用智慧去幫助孩子生存下去。

有些人主張會賺錢的才是聰明人,那種人最好越來越少,那我就樂得清靜了;現在就是這些人的心在着慌,而且往後也是一樣。慌張又無計可施,而我只求他們別波及到我。

其實,我並不喜歡科技產物。我雖然迫於無奈而買了一部日本最省油的轎車來代步,但卻過着與用完就丟的現代生活完全相反的生活。儘管家裏破舊不堪,我們夫妻卻都不想改建(笑);我在工作室雖然會開冷氣,但在家裏絕對不開。而且,我從好久之前就捨棄洗衣粉,改用天然肥皂了。我這樣做,可不是為了要讓自己長生不老哦!我只想順其自然地生活,死期一到便從容就死。總之,我之所以珍惜自然,並非為了人類着想,而是因為不想破壞自然。

責任編輯: 宋雲  來源:新周刊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本文網址:https://hk.aboluowang.com/2014/1120/47494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