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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澤東遺毒在巴爾幹半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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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文忠先生乃「血祭文革第一人」劉文輝九弟,曾入獄十三年,改革開放後勤勞致富,週遊世界,以實現其兄研究「東風西風」之願。十年來,行走六十四國。他最欲了解的是前社會主義國家。本文對南阿的實地觀察,頗有心得。


●今日阿爾巴尼亞首都地拉那一景。

今年七月二十一日到八月九日,我終於進入巴爾幹半島前南斯拉夫與阿爾巴尼亞。上海組團三十人,商人、官員、高知各佔三分之一,團費兩萬八人民幣,伊斯坦布爾轉機,再飛盧布爾雅那(盧比安納)。斯洛文尼亞、克羅地亞、波黑、黑山、馬其頓,最後阿爾巴尼亞,這是中國進入這些國家的首個民間旅行團。

除斯洛文尼亞為歐盟申根國,其他各國簽證都得委託斯洛文尼亞旅行社辦理。除提供各種財產證明。國家越窮,手續竟越麻煩。出發前,領隊告知能否進入阿爾巴尼亞還是未知數。他請斯洛文尼亞市場部經理馬致遠(中文名)任總地陪,每個國家再另請當地導遊。

可愛小馬哥、斯洛文尼亞

接機的馬致遠,很漂亮的斯洛文尼亞人,三十出頭。其妻為克羅地亞美人,打工於斯洛文尼亞一家中餐館。「小馬哥」曾就讀雲南大學,通七國語言,熱情真誠,最願結交華商。他常來中國,杭州、洛陽、東北都有朋友。特崇拜中國人勤勞靈活、能賺大錢。

小馬哥說導遊不是他的職業,他的發財計畫是先結交中國官員與有權勢華商,然後把全球品質最好的斯洛文尼亞「鹽和葡萄酒」銷往中國。團中官員們則預測他將來很可能做大使、甚至總統,教他升遷做官的門道。小馬哥每晚最後休息。七、八月是歐洲度假期,夜晚滿街歌舞。他帶我們逛晚市、泡酒吧,回國前,全團在機場與小馬哥合影留念。

第一站斯洛文尼亞,兩萬二百七十三平方公里,二千萬人口,依偎在阿爾卑斯山之間。首都盧布爾雅那,人口二十七萬兩千,五所大學,師生佔全城人口十分之一。這是一座現代與古典疊合的浪漫古堡,阿爾卑斯山南麓的布萊德湖,清澈見底,天鵝、野鴨,自由飛翔。

斯洛文尼亞像歐盟各國一樣富裕,普通國民月收入一千二百歐元(約合萬元人民幣),家家窗前鮮花,休閒娛樂是這兒的主題。全城遍佈餐館、酒吧、咖啡廳。斯洛文尼亞是南聯盟最早宣佈獨立的國家,沒有嚴重的貧富差距,國民不用擔心教育、買房、看病、養老。

克羅地亞人的戰爭陰影

第二站克羅地亞,秀麗迷人的亞得里亞海濱,典型歐式城鎮。首都薩格拉布,金色尖頂的哥德式大教堂,散發出昔日奧匈帝國餘輝。迷人的咖啡屋、美麗的花園餐廳,從中午一直滿客至半夜。教堂音樂會的表演水準不比奧地利音樂廳差,門票僅五歐元,平民化的高檔享受。克羅地亞每一城鎮,幾乎每晚都有露天音樂會。清晨,全城寧靜,不到十一點不起床。

馬可波羅既是義大利人,也是克羅地亞人,出生地科爾丘拉島到處有「馬可波羅」命名的旅館、飯店、商店、酒吧。但馬可波羅故居十分簡陋,三層石樓,石砌框架,沒有房頂。所在街道不到兩米寬,兩側石砌老屋,很少有人居住。許多破舊古建築不是拆除或拋荒,而是讓平民開酒吧與音樂會什麽的。

小鋪前,我為一件工藝品向女攤主討價還價,離去不久女攤主高聲喊叫追上來,含笑遞上一副遺忘的太陽鏡。這副高檔太陽鏡購於英國專賣店,我掏錢為酬,遭拒絕。導遊告知,這裏經商誠實。遺物歸主,很正常。

克羅地亞人甚恨米洛舍維奇,「打了六年仗,到現在都沒有確切傷亡人數,生活水準也沒恢復到南斯拉夫時期。」克羅地亞導遊說全國有一百三十八個大型墳場,都是被塞族打死的克族人,恢復兩族和諧已不可能。

薩格里布大教堂教徒攢動。導遊告知,「經歷戰爭,人人心裏都有陰影,不少人鬱鬱不樂,都想從宗教中找到安慰。儘管教徒越來越多,克羅地亞自殺率還是世界領先水準。」

漫談是是非非的鐵托

文革前,三哥劉文輝就偷偷告訴我:「共產主義國家有個了不起的鐵托!」一路上,前南斯拉夫導遊和各地老人都稱讚鐵托(鐵托):「從六十年代到八十年代初,那是我們改革開放最好的日子,整個東歐都羨慕南斯拉夫,就你們中國批判我們『南修』。」那時就已隨便兌換美元,自由買賣房屋,人均住房面積十八平米,每八人一輛轎車,人均收入遠超其他社會主義國家。錢化不完,出入周邊國家不要簽證。現在搞得四分五裂,被人瞧不起。一些老人很崇拜鐵托,一個很有個性的領袖,抽雪茄、住別墅、帶瑞士名錶,還有他和漂亮女演員的故事⋯⋯現在的領導無人可比。如今國家每況愈下,錢不夠花了。

當地知識份子則告知:鐵托經濟政策嚴重失誤,建了一大批效益低下的「政治工廠」。南聯盟分裂則是鐵托錯誤民族政策的結果。鐵托將塞族人全清洗出政治局,塞族人當然不滿。民族主義的輕輕煽動,帶來二戰後歐洲最大的戰爭悲劇,二十多萬人喪生,無數致殘,數百萬人流離。塞爾維亞一位學者對我說,「科索沃『解放軍』殺害了很多塞族人,科索沃雖在一些西方國家支持下宣佈獨立,但塞爾維亞、俄羅斯和其他多數國家尚不承認,這意味着南斯拉夫分裂引發的危機還沒結束。」

馬其頓原鐵托廣場,團中陸商人曾遭施暴搶劫,幸好不遠處的王先生見義勇為,馬其頓市民迅速趕來,抓住三名搶犯。趕來的員警提醒我們:三位「乞丐」都是阿爾巴尼亞人,你們中國人要千萬警惕阿人。

波黑只有半天,黑山、馬其頓也各停留一天多,三國比斯洛文尼亞與克羅地亞差,但比阿爾巴尼亞強。馬其頓從交通上就能看出在學歐盟。馬其頓青年不認可鐵托,更願意說自己是亞力山大後裔。馬其頓與周邊的保加利亞、希臘時有衝突,特別與阿爾巴尼亞存隙。

難忘馬其頓好司機

出入六國,國家越走越窮,過關則越過越緊,每國海關進出兩條線,富國進窮國便捷,窮國進富國煩難,長蛇幾公里,得等候一二小時。前南斯拉夫六國,此行獨缺塞爾維亞,因簽證遭拒。

對於進不了阿爾巴尼亞的擔心,馬其頓籍司機胸有成竹:「沒問題,錢能搞定!」進阿境時,遞上的護照裏已照例夾上歐元,但因是中國大陸護照,還是被反覆刁難,查驗各種證明,好不容易出關,在加油站又遇一輛警車,要求重新檢查並帶走司機。耽誤了一小時,才見司機回來,他哭喪着臉。上車後,大家問被敲去多少錢,司機一言不發,只說快離開這鬼地方。開車後,小馬哥用馬其頓語與司機交談,然後用中文痛罵員警:「這個溷蛋!」一車中國人都歎息:亞得里亞海岸這盞社會主義明燈這回是真正熄滅了!

馬其頓籍司機忠厚勤奮,車技一流。儘管語言不通,但他的微笑、認真、準時,全團很有安全感。每天換旅館,他要為三十人搬運行李,每次一頭大汗。我們見他被敲竹槓,追問數目,司機卻不說,認為是他一人之事,不要影響大家遊興。全團人都有點過意不去。

最後一天,大家將沒用完的六國硬幣全留給司機。我於前一天通過小馬哥悄悄塞給司機一百歐元。每次他都搶着幫我提行李,非常照顧我。每當我休息時,他總陪我找地方喝咖啡,並搶着付錢。他還幫我約談各國華僑。回國時,全團不少人收到司機贈送的優質洋酒。這樣純樸的司機,中國還找得到嗎?

一座山隔開兩個國家。馬其頓一側林木繁茂,路旁整潔;阿爾巴尼亞一側,山坡光禿、垃圾處處;民舍建築也落差明顯。小馬哥說只要是垃圾多的地方,一定是阿爾巴尼亞,那裏刁民多,你們要小心。他在阿曾遭警察敲詐,槍頂在腦門上。

阿爾巴尼亞印象:髒亂差

進入阿爾巴尼亞,彷佛進入八十年代的廣東,滿街小販,一幅髒亂差。阿國一直學中國,像一個娘胎裏倒出來,交通亂七八糟,汽車、摩托車、自行車到處搶道。繁忙的交通路口,抱嬰乞婦、孕婦、小孩敲窗乞討,甚至強行噴水擦車硬乞。導遊介紹:阿人亂生小孩,所以窮而亂,富人都外跑移民,留下的都是窮人,拉不動消費。

沿路一色四層平頂彩色舊公房,均為中國援助。為消除中國影響,政府規定外牆全得塗彩,不少「消除」工程尚未結束,鋼筋外立,外牆毛胚。經濟危機影響了出國打工的阿人,沒錢寄回家,「消除」工程只能停止。

大街上有一些奇怪標語,原來希臘經濟危機大批打工的阿人被逐回國,前不久鬧了一場抗議遊行。但很奇怪,地拉那竟滿街跑着「奔馳」、「寶馬」。導遊告知,這些車很便宜,不到外國價的一半,都是去歐盟打工阿人盜竊的贓車,然後通過黑社會走私入境。

我很想看看當年中國的援建項目。一九六四到一九七○年中國曾大量援阿,達九十億人民幣(相當今天上千億)。當地阿人告知:「全沒了!」中國寶貴外匯援建的工廠早已負債纍纍,大多停產,設備廢棄。一些援助堡壘被用於餵雞,援助的卡車,扔得漫山遍野,鏽跡斑斑。當年,中國吃不飽穿不暖,四千餘萬人餓死,毛澤東不救中國卻支援「世界革命」,不僅沒有換來友誼,「血汗錢」被人家三文不值兩錢亂踢亂用,最後使阿國淪為歐洲最窮國(人均月收入三百歐元),失業率最高,已沒什麽工農業出口產品,經濟來源主要靠三分之一外出打工阿人的外匯,加上本國的第三產業。想到中共至今尚未開始反思,尤其想到三哥的血,能不痛心疾首嗎?!


前共黨員談九一年清算霍查

在小馬哥幫助下,有幸採訪到年近六旬的多立,地點在地拉那唯一中餐館,兩小時約談,我付費三十歐元。餐館裝修不錯,老闆卻抱怨四天沒生意,快撐不下去了。老闆問我們怎麽上這兒旅遊——歐洲最窮之地,也不安全。只得回答:「因為曾經是『革命兄弟』」。多立妻子是這家飯店的財務,父親則是霍查時代駐華武官,他沾光入北大深造五年,國際傳媒專業,後在大使館工作三年,回國後擔任阿電視台官員。九一年勞動黨垮台,他逃出國到處打工,因精通中文熟悉中國,現下海經商,與在阿華人做生意。

多立說:毛澤東與霍查都是政治狂人,當年中阿互相利用,阿從中國得到巨大物質利益,包括一百四十多座無償援建的「毛澤東水電站」。但阿也付出很大政治利益,成為中國的一粒棋子。每次國際會議,我們都得為中國赤膊上陣,特別在聯合國上竄下跳為中國賣命,得罪整個西方,前後遭經濟制裁三十多年。中國人可能還不知道:恢復聯合國席位前,中國遠洋輪都偷偷摸摸懸掛阿爾巴尼亞國旗,以逃避西方封鎖。如今中國成「中修」,「同志加兄弟」變成陌生人。當年援建華人上萬,而今整個阿爾巴尼亞,華人不超過二百。

一九七八年兩國關係正式冷澹,起因為中美建交。審判江青也遭霍查極力攻擊,審江等於審毛,歐人眼裏沒有 「四人幫」只有「五人幫」。改革開放被指「修正主義道路」。

九一年是阿人永生難忘的一年,勞動黨跨台,霍查被清算,譴責他殺了數萬政治犯。當時有句口號,「一切從零開始,把霍查的共產主義意識從阿爾巴尼亞徹底清除出去!」但改朝換代沒有大流血,和平演變。霍查塑像全被拆毀,有關勞動黨「偉光正」的痕跡蕩然無存,不像前南聯盟各國還保存鐵托遺蹟。阿人放過了霍查老婆,她當年也權力顯赫,現在還活着,九十多歲。霍查的三個孩子,連住房都沒收回,像平民一樣生活至今。


阿國之落後深受毛思想毒害

國門一開,大批阿人傷心逃離。勞動黨員怕清算,逃得最快。知識份子、有錢人、包括平民,都怕惡夢再來,能逃都逃了。不到五百萬人口的阿爾巴尼亞,逃了一百五十萬。他這位勞動黨幹部,挨罵被批,下崗失業,只得流浪歐洲打工。跑了不少國家後,經過觀察與反思,他才清醒:霍查走的是一條死路,被推翻是歷史必然。

過去中共批南修、蘇修,阿勞動黨跟着起鬨,鄧小平改革開放,霍查卻罵鄧是中國的赫魯曉夫,徹頭徹尾修正主義。中國遭到不少的嘲諷,南聯盟與阿爾巴尼亞都說中共「變天」,道道地地「中修」、完全背叛國際共運。但可以斷言:修正主義是中阿唯一出路。

南斯拉夫更慘,內戰死人無數!以馬列立國的東歐各國,沒一個不解體。就是你們中國老大哥,包括越南、蒙古等兄弟國家,也徹底「修正」了。我們阿爾巴尼亞人都知道,毛澤東思想核心是推行計劃經濟、政治上搞階級鬥爭與無產階級專政、對外支援「亞非拉」搞世界革命。但搞笑的是,你們中共還在說: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具有毛澤東思想!

你們中國的兩極分化、貪官污吏,比我們還厲害。你們在阿爾巴尼亞可仔細觀察,為什麽阿成為歐洲最窮最糟糕的國家?偷渡歐盟打工或移民經商,除了中國人,就數阿人多了。但華人吃苦耐勞,沒日沒夜工作,最後靠積蓄投資經商,阿人卻好吃懶做,不務正業,結幫走黑道,專搞違法亂紀,毒品、走私、賣淫⋯⋯阿爾巴尼亞人在歐洲被視為劣等民族,遭到周邊國家排斥。這一切,都是因為曾經走了共產主義歧途,學了太多無產階級造反的流氓文化,繼承毛思想,搞了幾十年階級鬥爭與無產階級專政,好端端一個阿爾巴尼亞成了沒有道德、缺乏信仰、不知反思、無法無天的國家,最後竟被周邊所有國家唾棄,被整個歐洲視為「黑幫國家」,這就是我們走共產主義道路的最終代價。我們醒悟了,決不再走回頭路!

回歸普世價值有了自由民主

我們不像你們中國,還不敢還原毛時代,我們經歷了全民還原歷史的「講真話運動」,徹底清算了霍查,人民也看清為什麽必須走西方道路,為什麽必須持守普世價值,必須實行自由民主。過去阿爾巴尼亞只有一家媒體、一家電視台、一張黨報,現有一百多家私營報紙與電視台,政府與社會陰暗面得到及時揭露。

當然,阿爾巴尼亞也有似類中國的社會問題,權貴勾結、貪污腐敗、兩極分化等,但這些可以慢慢改變。約談華僑或知識份子,總是旅行中的最大收穫。實踐檢驗真理,事實教育人民,國際共運最終被證偽,赤國人民為之支付了怎樣的高昂代價!三哥劉文輝,五七年右派、六七年槍斃,領先三十年成先烈。中國至今毛像在牆毛屍在堂、「五七」禁說、文革澹化、六四沉冤、曉波系獄,十月革命之客蹲賴不走,重慶「唱紅」未遠⋯⋯揮別阿爾巴尼亞之時,心中一片蒼茫——我們的祖國怎麽辦?

(二○一二年八月下旬)

責任編輯: 吳量  來源:開放雜誌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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