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一直自唱「偉光正」,要為國人畫出「最新最美」的彩卷,然「輕諾延安,寡信北京」,尤其吏治套路還是老舊的「教育為主」,提高「革命自覺性」,要求嚴格自律以顯「先進性」。然娘要爭氣,兒要撒屁,官員的思想覺悟一代不如一代,如今全然已無第一代的「全心全意」,連「微心微意」都沒有了。

大陸媒體雖然只能報喜不報憂,但囿於「收視率」、「發行量」,不得不一定程度滿足群眾的「喜聞樂見」,不時捅出一些貪官污吏的資訊。同時,「革命人民」亦會從生活中感知官員的「先進性」,觸知社會肌理,看到「無產階級專政」的真相。

親身領教的官威

二○一一年五月二十三日,筆者飛抵山西運城,乘車前往臨汾。運城至臨汾的高速公路全程封閉,不讓進車了,電子螢幕打出安民告示「道路檢測」。晉人則告知:「上面來人了,大官,每次都這樣。」總算等到放車上路,規定時速一百二十公里的高速公路只能跑六十公里,因為前面五輛警車壓道,不讓超車。果然,前面有「列寧同志」,得讓「列寧同志先走」。過了襄汾,五輛警車靠邊,估計「列寧同志」已駛抵臨汾,不怕後面車輛對其「構成威脅」(車禍?刺殺?)。偌長一條高速公路只讓一人車隊獨享專用,此情此景,也只有在「社會主義中國」才能看到。歐美港台,誰敢如此「獨享專用」?那些總統總理、元首特首不僅不敢,更重要的是不會,決不會公路私用。這一ABC,在我們這兒,則似乎還有必要給「先鋒隊員」上上課。

二○一一年八月十三日,上海飛廣州的班機全遭航空管制,有的延誤有的取消,十二點半的班機,十七點四十分才放飛。原來胡哥出席深圳大運會開幕式後要回廣州,在搞淨空。

此類讓「列寧同志先走」,本人還親歷兩回。一、九六年十一月三十日,浙江海甯鹽官鎮,李鵬來了,要看浙江潮,所有車輛必須讓道,一大截江堤讓給「公僕」李鵬同志。二、○五年八月初,本人西行新疆喀納斯湖,因黃菊同志來了,搞封山,幸好我們已進山,但不能走大道,只能行小路。隔了幾天,烏魯木齊機場,艙門都關上了,「淨空令」突至,原來黃大人也要走,滿滿一機人活活等了四十五分鐘,目睹黃菊車隊開來,登機、轉身、揮別,專機滑行、起飛。這才挨到我們 「後走」,全機人哪個怨哪個罵呀。那會兒正大張旗鼓在搞「保先」,有人順口丟怨:「啥仔先進性,明明是先盡興!」不久,得知黃大人死了,這一機人還怎麼 「悲痛」得起來?

山西怪事多

二○一○年,山西處分違紀黨員幹部九千二百一十一人,省委對全省幹部提出「五不准」──不准上班時間擅自離崗,不准上班時間玩棋牌搓麻將打遊戲,不准上班時間上茶社歌廳洗浴等休閒娛樂場所,不准利用職務之便吃拿卡要,不准參與賭博。是年八月,山西掀起「查崗風暴」,臨縣安鄉鄉長上班時間賓館打麻將,交城縣公安局黨委委員上班時間陪老闆按摩,柳林縣莊上鄉黨委書記上班時間茶館喝茶,太原巿行政執法局第五執法大隊長和幾名公職人員洗浴泡澡……,所以,出台「五不准」。(《山西吏治改革》,《中國青年報》二○一一年三月二日)

換言之,此前可是「五都准」,彼此彼此,一片「和諧」。就是有那麼一二楞頭青(如組織部新來的年輕人),一看形勢,很快明白最佳選擇便是「同流合污」。「鋼鐵」就這樣煉成了。全國政協發言人趙啟正說全國公務員近千萬,而管理他們的標準居然還停留在幼稚園的「五不准」。

去年六月《人民日報》發表山西省副省長劉維佳《下鄉日記》。長治巿沁縣冊村鎮溫莊,全村七十六戶二百七十六口人,人均年收入一千七百餘元;最近五年全縣農民每年收入增長百分之二。副省長搖頭:「這叫增長?什麼都沒幹嘛,躺着也能增長啊!」《下鄉日記》發表後,劉壓力很大,《人民日報》駐晉記者站發安慰短訊:不要有壓力,山西這些年都是負面新聞,好不容易有個正面的,省委書記看了很高興。副省長這才放心:「那還好,我沒幹錯事。」副省長的「對與錯」得仰觀上色,如此心態,能大膽放手為人民服務嗎?

「隔牆扔磚」說

「革命人民」將反腐形容為「隔牆扔磚頭,砸中誰誰倒霉」。「六四」時就傳京諺:「現在的幹部,挨個兒殺,有冤枉的;隔個兒殺,有漏網的」。二十二年過去了,社會風氣不是越來越好,歪風邪氣不是越煞越弱,而是越煞越強。連醫務界、教育界收受紅包都成了「必須明白」的潛規則。

一位被情婦反水咬出來的貪官,感覺很冤。這麼多貪官,這麼多貪官情婦,差啥就他一人被情婦賣了?有人擲評:「種種醜陋現象氾濫成災,為何只有被隔牆之磚意外砸中才得以露出冰山一角?管理部門何在?監管制度何在?」可這麼問了六十年,有什麼用?沒有政改,不進行權力結構的改造,貪官還不是一茬茬「春風吹又生」?「革命人民」眼睛雖然雪亮,有什麼用?只能幹瞪眼!

雲南「溫和腐敗」縣委書記趙仕永一語穿幫:「我在縣委書記這個職位上,在時下的社會環境中,不犯罪是不可能的。因為我除了有自己的價值理念,還有一個眾人實行的潛規則。」(《檢察日報》二○○九年四月九日)

「最廉潔貪官」

四川內江楊家鎮黨委書記曾春洪受賄一萬八千元,判三緩四。三十名村民聯名向法院寫求情信,稱曾春洪「好同志、好幹部」,促進當地農貿發展、建成自來水廠、規劃全鎮建設、改變原來的髒亂差……困難戶想吃肉,都可以去找曾書記。(《成都商報》二○一○年十一月二十三日)「最廉潔貪官」成了黑色幽默。村民求情邏輯更歪:好像只要做過一點好事,就可干點壞事。「解放」六十二年,第三代「革命接班人」了,思想意識咋還這樣?咋還沒培養出「現代公民」?

鎮委書記食民奉祿,本應為民服務,否則人民何必養着他?百姓何須感恩?但村民的求情基於現實:大多數鄉鎮幹部根本不干實事,不僅佔着茅坑不拉屎,且專以貪腐為務,能攤上一位只貪污一萬八的曾書記,很不錯了,上上簽了。培養出這樣的「社會意識」,官吏可以「有限貪污」,誰的政績呢?

貪官的遺憾

雲南玉溪交通運輸管理處長兼地方海事局長、航務處長陳有雲,「雙規」後寫交代材料,短短百字,錯別字數十,被指謬後,很遺憾地說:「我是能說不能寫,如果我真有文化,早就當副省長了。」他的升官底氣有二:一、他當官毋需動手寫東西,一切秘書代勞,秘書當然不敢糾正首長的錯別字;二、「會說」的官員很得油,混個副省長很容易,上峰很欣賞。

這個「無錯不成句」的陳有雲,履歷表上居然還是大學文化。他在交代材料中說:「本應把更多的時間用在學習工作上,但卻與愛好賭博的人混在一起,用打麻將賭錢消磨時光。」玉溪運輸窩案涉官七人,陳有雲一審獲刑十三年,其餘一審從十二年、十年、七年……。(《檢察風雲》二○一一年第二期,第38頁)

最後一招:恐嚇

中共治吏,因高度集權,缺乏分權監督,轉來盪去,最後只能襲用封建古法──依賴道德自律,希望官員自築堤壩提高「覺悟」。可如今官吏一個個猴似精明,什麼「階級覺悟」、「組織培養」,金錢美女面前,一分鐘就繳械了。高層沒轍,邀請健康專家洪昭光開講座,專講貪官命短──「越腐越敗,死得越快。」洪昭光引經據典:病由心生,心理壓力乃百病之源,百分之七十六疾病為情緒性疾病。他列舉貪官命短的例子:「腐敗的官員都活不長!」結論是:「廉潔有益健康,腐敗導致死亡。因為腐敗的人啊,他貪婪,也就恐懼,白天食不知味,夜裏寢不能寐,惶惶不可終日,免疫機能全面下降,極易患病。」洪跟蹤調查十六名貪官,當時平均年齡四十一歲,十年後,十五人得病(不少是癌症),已死六人。巴西一個醫療機構調查了五百八十三名貪官和等額廉吏,十年隨訪,結果貪官百分之六十以上得癌症、腦出血、心肌梗塞等,廉潔官員患病率只有百分之十六。廣州某三甲醫院腫瘤中心主任也說,在他救治的腫瘤患者中,相當比例為被撤職或被調查的貪官,他們普遍暴躁不安、恐慌抑鬱。(《東莞時報》二○○九年二月十九日)

官滿成患

雖然當官乃「高危職業」──最容易被拉下水,又損健康又易入監,但當官仍是大多數國人「最愛」,一頂官帽威風得了!

二○一一年五月九日《南方日報》,繼湖南常德石門縣被爆超額配備官席──縣委常委十六名,正副縣長十二名;四川巴中巿所轄四個國家級貧困縣區,共有四十四位正副縣長,其中通江縣十名(一正九副);南江縣十一名(一正十副);巴州區十一名(一正九副一助理);平昌縣十二名(一正十一副)。按規定,只能五至七名。(《南方日報》二○一一年五月四日)聖潔高校也是「校級幹部一走廊,處級幹部一禮堂,科級幹部一操場」。

十九世紀末,中國人口四億餘,一千五百餘縣,清朝官員總計二萬三千人,其中京官二千六百二十二人,地方官一萬三千零七人,武官七千四百六十四人。(鄭也夫《知識分子研究》,中國青年出版社二○○四年一月,第136頁)據○五年《人民政協報》,全國三萬七千鄉鎮、六十四萬個村,鄉鎮幹部一千三百萬人,村幹部數百萬人,開支占農民負擔四成以上。

中共既以左說立國,「紅色邏輯」向全社會滲透浸漫,不僅官場必須持守潛規則──說一套做一套,歪理振振有詞,分貝響得很,正音正聲反而直不起身張不開嘴。社會邏輯如此歪擰,還不讓反思,不讓說不讓論,不讓「革命人民」從最近的史訓中汲取最直接的經驗,「先進性」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