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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漢族可以是蠻夷?為何國人世代守護春秋大義?

—華夏文明五千年 第八集 - 春秋大義 與 華夷之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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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的歷史,是人類文明的歷史。中華文化源遠流長。中國的文明是以朝代更迭來創新和延續的。即所謂:「一朝君子一朝臣,一朝天人一朝民、一朝文化,一朝服飾。」。《華夏文明五千年》這個欄目,從獨特的視角介紹、展現中國五千年燦爛的文明。同時試圖在現代的社會條件下、結合現代人的心理和思維的特點延續我們的傳統,希望通過個欄目有助於架起一座跨時空的橋樑,在傳統和現代人的心靈之間促進溝通。我們這個欄目的嘉賓是中國傳統文化和歷史研究專家文昭

主持人:文昭您好!

文昭:主持人好,希望之聲的聽眾朋友們好!

主持人:我們接着上一次的話題聊,你談到了「春秋大義」,是通過孔子的《春秋》這部史書揭示出來的最重要的原則,是「華夷之辨」,今天能不能解釋一下這個「 」的意思?

文昭:好的。這個「華夷之辨」又叫「夷夏之辨」。也就是華夏和夷狄的區別到底在哪裏?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則,是為人立身處世一定要明白的道理,所以稱作 「大義」,其他問題上認識不清可能並不那麼嚴重;但這個「大義」如果失去了,做人就有問題了。那這個夷夏之間的根本區分在什麼地方呢?說到底就是道德倫理和它的外在表現禮樂文明。這是華夏族的文化基因,如果你失去了這個基因,就算你在血統上和祖先還有着聯繫,但也不再是華夏族了。

主持人:一直強調這個「春秋大義」的一直是儒家,他為什麼這麼看重這個禮樂文化呢?為什麼一定要守護它呢?

文昭:這是個很關鍵的問題,夷夏之辨是人性與非人性的區分、是文明和野蠻的區分。因為守護「大義」就是守護禮樂、守護禮樂就是守護人性,而人性是稟之於天,守護人性就是守護生命。這是儒家的責任,它來在世上的使命就是這個。被稱作《四書》之一的《中庸》篇開篇第一句就是:「天命謂之性,率性謂之道,修道謂之教」。人們從上天領受來的叫做「本性」;順由這種本性去做事就叫做「道」;但是人們在生活中經常偏離本性、甚至被各種觀念遮蓋而不能發現這種本性,所以要教導人去發現本性、並且讓它真正成為行為的指導,這個過程就叫做「教化」。這個說法今天的人聽起來很抽象,其實人們常說的性命、性命,今天人就理解為生命,丟了性命也就是指生命的終結。但是古人那裏是性命兩字不可分,有這人性在、才有人的生命。

主持人:對,今天說人性好象很籠統,把人的基本生理的欲望,還有自私、嫉妒一類的心理都算成人性。那你剛才說的人性又是什麼呢?

文昭:關於人性的解釋一直都很複雜,其中有善的成分、有惡的成分、有不善不惡的成分。告子也說「食色、性也」。這個爭論從春秋戰國時代就開始了。但是《中庸》所說的「天命謂之性」,這個人性還是很明確的,就是人性中的同情心、羞恥之心、禮讓之心、是非之心這些光明的方面,就是我們上次講的「四端之心」。北宋的時候有個大儒叫張載,他有一句名言,說讀書人的責任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繼往聖之絕學、開萬世之太平」。他所說的「為生民立命」,也就是確立和守護倫理的意思,所以說性命、性命,是一體不可分的。孔子以後我們把持這種思想的人叫儒家,孔子以前有」儒」的說法,但沒有」儒家」的說法。這個儒家呢重視歷史,記載歷史的目地什麼呢,就是要延續這個文化的傳承。

主持人:中國又叫神洲,中華文明又被稱做神傳的文化。所以像你說的,強調「春秋大義」的儒家,這部分人的使命可能就是延續神傳的文明,不讓後人隨着時間的流逝就遺忘了。

文昭:所以我們看哪,中華民族她是一個歷史延續性最好的民族,據說創造文字的倉頡就是黃帝的史官,而黃帝是華夏民族的始祖,也就是說我們民族從第一天開始就有記載歷史的傳統,而文字被發明出來是幹嘛的呢?就是用來記載歷史的。其它民族對於記載歷史都沒有這麼重視。我們剛才所說的北宋張橫渠,他說讀書人的最重要的使命之一就是「繼往聖之絕學」,就是一定要把過往聖賢的可能失傳的學問繼承下來。這些都是與「春秋大義」有關的內容,剛才說的這些可能聽眾朋友聽來有些複雜,簡單的說,「春秋大義」就是守護我們文明的傳承。明末清初的顧炎武提出過一個觀點,就是「亡國」和「亡天下」的區別,一般的改朝換代、政權更迭,對於失敗的一方就是「亡國」,跟一般老百姓沒太大的關係;但是文明延續要中斷了,就叫「亡天下」,那麼「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任何人都有責任來保護我們的文明。我想這個解釋非常準確地理解了「春秋大義」的內涵。在孔子那個時代,文明和野蠻的區分是很形象化的,也比較簡單。中原各國就是「諸夏」;那些戎狄遊牧部落就是「夷」,因為他們倫理規範、社會體現出的秩序感不如華夏各國明確;戰爭和掠奪是他們的生活方式,比較多的表現出冷酷和殘忍。所以文明和野蠻的區別,在當時看來就是中原各國和周邊遊牧部落的區別。

主持人:所以這有個現實問題,因為今天我們再說「夷夏之辨」,就涉及到漢族的民族主義情緒了。說別的民族是「夷」,好象是缺乏包容與尊重。在中國被外敵入侵的時候,比如抗日戰爭期間,這個「春秋大義」被強調的很重,是為了挽救民族危亡,是有積極意義的。可是在當今講究尊重包容的氛圍中,提這個「夷夏之辨」會不會顯得比較顯隘,脫離歷史潮流呢?但是你又說「春秋大義」是中華文化中最重要的一個基因,是不能失去的,怎麼對待這個矛盾?

文昭:關鍵在於思想的內涵,如果我們把某一個少數民族冠以「夷」,只把漢族叫做「華夏」,那當然是狹隘的。如果將倫理與人性作為判斷夷夏的準則,那任何一個民族中都有「夷」有「夏」。同樣是漢族的人群中,也有「夷夏」之辨。這就超出了血統和人種的狹隘區分了。其實確實是我們祖先的本意。在孔子的時代,中原各國和遊牧部落在文明和野蠻的對立上是很明顯的,但是隨着歷史的發展,我們發現這個「夷夏之辨」 確實超出了血統和種族的劃分,展示了它深遠的內涵。比如:在戰國時期今天的蒙古高原興起一個強大的民族叫做匈奴,和中原進行了長達數百年的戰爭。最後東漢被大將軍竇固徹底擊敗。匈奴發生了分裂,南匈奴順歸了中原,完全接受了儒家的倫理和文明,其中的貴族還被漢朝皇帝賜姓為劉。它就完全被接納為華夏的一部分了。今天祖居內蒙、山西、河北一代的劉姓的中國人,其實祖先是匈奴。西晉以後的16國時期,匈奴貴族劉淵建立了一個政權,還承襲了「漢」的國號,也沒有人質疑說,你是匈奴人,怎麼能用漢朝的國號?一千多年前北方有個叫鮮卑的民族,曾經統一長江以北的中國,史稱「北魏」;北魏孝文帝進行改革,接納了中原地區的文明和制度,它也成了華夏族的一分子。北魏皇室本姓拓拔,後改姓元。歷史上不乏有少數民族入主中原的先例,他們的血統各異、宗教思想也各不想同:有信本民族宗教的、有信佛教的。但只要做兩件事:第一尊孔、第二開科取士。就表示他們接納了中原文明的道統,中原百姓就認可它。認為它是「夏」而不是「夷」。所以後《二十四史》中,有多少是少數民族建立的政權。魏史、金史、遼史、元史,很多的。

主持人:你剛才說如果以倫理為判定標準,有樣是漢族中也有夷、有夏。這個觀點很有意思。也就是說接受和實踐了傳統的倫理道德的人,是華夏兒女。而背棄的人,儘管是漢族,也是孔子所說的「夷」,可以這樣理解嗎?

文昭:基本是這樣,其實「中國人」也是同樣的概念。中國文化傳承從堯舜禹湯、到文武周公、到孔子,一路延續下來,核心是道德倫理。把這樣的文化裝到內心並且付諸實踐的人是華夏兒女,也才叫「中國人」。所以古人所說的「中國人」並不是現代意義上的國籍,而是具有這種文化和心理特徵的人。唐朝是中國歷史上包容力最強的民族,李唐皇室就有西域民族的血統。五代十國里有個「後唐」,就是沙陀族所建立的,照樣沿用「唐」的國號。唐玄宗年間,五品以上的五官中,所謂胡人佔了一半。著名的像兵馬大元帥哥舒翰是突厥人、安西都護府都護高仙芝是高勾麗人、引發「安史之亂」的范陽節度使安祿山有一半契丹人血統。當時各民族的雜處,也確實引起了一些人的爭論,這些胡人能做中國的官嗎?當時有一個叫陳黯的進士寫了一篇文章叫《華心》,來說明到底什麼是華夷之辨。裏面說:「有生於中洲,而行戾乎禮義,是形華而心夷也;生於夷域,而行合於禮義,是形夷而心華也。」這就是說有的人生在中土,但行為不仁不義,是有我華夏人的面孔,而內心是蠻夷;有生長在遠離中土地方的人,但形為合於禮義的要求,那是有異族人的面孔,內心是我華夏子孫。」他又明確的說,「華夷者,辨在乎心」,是不看外表的, 「辨心在查其趣向」。一句話總結就是說:誰是華夏兒女?不看外表,不看血統、是看內心。而分辨其心,就要看他的行為。

主持人:那可否這樣說,如果一個高鼻子、藍眼睛的老外,如果他的內心和行為都合於禮義,那他就是華夏兒女、就算中國人。而中國那些製造有毒食品的商人,就算他祖先世世代代都是出生在中國,他也是「夷」,不算中國人?

文昭:這個觀點今天的大部分中國人聽起來可能覺得很驚奇,但確實是這樣。我們的祖先確確實實就是這麼看問題的。唐昭宗時,又有個叫程晏的人寫了一篇《內夷檄》,講的是同一個意思,他說:「華其名,有夷其心者;夷其名,有華其心者。是知棄仁義忠信於中國者,是中國之夷矣,不待四夷之侵我也」。說得更名白了:有人頂了個華夏子孫的名字,但內心卻是蠻夷;另一些人有外族人的名字,但內心卻是我華夏。所以,如果有所謂的中國人拋棄了仁、義、忠、信這些品質,那就是我中國之內的蠻夷。如果這種人就在身邊,又哪裏用得着外敵再來入侵呢?我們中華就噎淪陷了啊!所以從這個觀點出發,哪裏是中國?什麼是中國啊?說得再明白點,如果你在加拿大有一幢三層樓的房子,一家人住在裏面,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按照我們傳統的倫理去生活。你這棟房子裏就是中國。北京的人民大會堂裝修得富麗堂皇,要開黨代會,裏面的人勾心鬥角、充滿了陰謀算計,那裏不是中國。如果中國被這樣的一群人把持着,社會充滿着貪污的官員、黑心的商販,那就是「棄仁義忠信於中國,不待四夷之侵我也」。那這樣一個地方,它早已不是中國,早已淪陷了,哪裏還用得着外敵入侵呢。

主持人:所以你這樣一個說法和當今一些民族主義憤青的理解就完全不同了,他們所要保衛的,照你這個說法,恰恰已不是中國了。

文昭:當然現代西方政治學它自己對國家的解釋,說國家是主權、領土和人民的總和。但以中華文明的傳承,對什麼是「中國」有一個獨特的理解,這就是我們這兩集講的「華夷之辨」、「春秋大義」。作為後人,一定要理解「春秋大義」是什麼,這是我們祖輩的仁人志士用生命守護的信念。是大義。當今之960萬平方公里,當權者是以馬列治國,依靠的是暴力與陰謀,而且過去幾十年對傳統文明的傳承無情的摧殘,社會道德空前淪喪。這種情形,已不是上面程晏所說的「四夷之侵我」,甚至超出了顧炎武所說的「亡國」的層面,而是有「亡天下」的危險了。文明的扭曲、最本質的傳承的中斷,這才是最危險的。今天的華夏兒女尤其要理解 「春秋大義」,這至關重要。

主持人:就像《義勇軍進行曲》裏那句歌詞:「中華民族到了危險的時刻」。共產黨來了,斬斷了以忠孝倫理為核心的文化傳承,真是讓「中華民族到了危險的時刻」。

謝謝文昭今天和我們分享什麼是「春秋大義」、「華夷之辨」。

文昭:謝謝主持人,謝謝希望之聲的聽眾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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