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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國標:我的歷史真實觀

《黑五類憶舊》的文章有兩個來源:一個是來稿,一個是我通過關鍵字檢索得來的。無論哪個來源,每篇都經我改寫,甚或重寫,文章重新命名,無作者名字的臨時起個按上。文字的精準洗鍊,當然趕不上司馬遷編的《史記》或班固編的《漢書》,但起碼不低於當下任何正式出版物。我是把這些憶舊文字當成日後的經典歷史文獻對待的。
對於檢索來的文章,我掌握一個大致的取捨標準:一、儘可能不選名人寫的或寫名人的;二、儘可能不選已出版或已發表 ​​的。因而,個人博客里的野生文章,漂流在網絡大海上漂丟了作者姓名的穭生文章,是我的最愛。我不是編傳統意義上的正史,也不是編傳統意義上的野史,而是編現代意義上的社會史。將來,百年後,千年後,後人若想知道毛澤東時代中國社會的面貌,只讀中央文獻研究室編的東西是看不到毛時代的社會面貌的,起 ​​碼看不到全貌;要看全貌,必須讀我編的《黑五類憶舊》。我一個人平衡一個中央文獻研究室,我一個人平衡闔中國大陸的幾百家官家出版社和幾千家官家報刊。孔子愛干「興滅國,繼絕世,舉逸民」的事,我也是。
有朋友問:你如何確保這些文字的真實性?我說:這個問題從沒有困擾過我。凡存在的都是真實的。謠言所傳的內容是子虛烏有的,可是謠言本身畢竟是真實存在的。這些憶舊文字,所記內容未必件件真實,可畢竟這些憶舊文字本身是確實存在的。
實際上,真實性本身非常複雜。這個問題我早就想透了,曾寫過專門的長篇研究文章。感性一點說,雙胞胎同時回憶母親同一件事都有出入,同一個人兩次回憶同一件往事都有差異,正如古希臘哲人說的,「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當然這是一面之理,真實性還有另一面,雙胞胎對母親的回憶不管有多大出入,回憶的都是自己母親,而不是別人的母親。
歷史真實是無數人通過各種傳播媒介拼接出的一大塊公共信息馬賽克,而且每個後人對這塊碩大無比的公共信息馬賽克擇取放進自己記憶里的內容都不完全相同,因而任何一件歷史事實在後人的記憶里都是像被狗啃過一樣豁豁牙牙、參差不齊。我所做的就是儘可能多地貼出新的、與官史不同的馬賽克碎片。
《清明上河圖》是一幅畫,《金瓶梅》是一本小說,《資治通鑑》是一部正統的史書,但它們實際上都是組成中國歷史(包括社會史)的馬賽克碎片。二百年後,後人再說起中國的歷史學家,順口就來的是司馬遷、司馬光、焦國標……其實,《黑五類憶舊》不僅平衡中央文獻研究室,平衡闔中國大陸全部官家出版社和報刊社,也平衡全部的二十四家正史。

責任編輯: zhongkang  來源:蘋果日報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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