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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夫∶從捐淚到捐書 —— 余秋雨的賑災方略

地震前後直至去年底,我都一直在災區社調和幫忙。浩劫驟臨之初,我親眼目睹了災民跪在路邊向過往車輛討水的悲慘畫面。基層政權其時最渴求的也是水米之類廉價的物質,殘存的生命顯然並非眼淚即可滋潤。【詳見拙作災區報告《治小縣若統大國》《廢墟上的民主夢》和《餘震綿延的大地》】

那時,上下都在哭。國人至少20年沒看見的政治家哭泣的鏡頭,也終於頻頻露鏡了。我像沙葉新先生一樣相信——能流淚的人至少是善良的人。合族之淚雖然無以解一隅之渴,但至少溫潤了太多久已堅硬的心靈。

那一刻,自稱居無定所的玉面老生余某,也終於在字面上欲哭未哭做含淚科了。就他所熟悉的梨園行來說,舞台上原不興真的灑淚【這和影視演員有別】,生哭甩指,旦哭掩袖——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程式。就像文人扇胸武扇肚,媒婆老旦扇肩膀,此乃戲劇大師余某從枕頭上也能學會的招數。於是,我們看見他的淚,竟然能像練過鐵檔功的人一樣含而不泄,甚至化淚為丹,變成明代妖道上邀寵的丹鉛迷魂丸。

他明文聲稱他的淚丹是要捐給災區人民的因未居廟堂之高他不會憂其民;但處洋場之遠,他還是知道要憂其君的——他擔心絕嗣的那些父母誤食敵對勢力的偏方,於是擅於戲劇的大師,要搬出藥師佛的行頭來。

總理哭罷,調人調物;歌女淚乾,捐錢捐衣。余某不甘人後,遂聲稱捐金20——對一字千金的他來說,能如此拔一毛以利天下,即便上下皆噁心其含淚之勸,倒也真誠期待其向善之舉。

 

孰料周年已遷,大師的捐款竟然又是一出丟包計——表面是一紮錢,內里是一摞紙。就是在媒體窮究之下,掉包換成的紙品,實際也還只是意向。實話說,我在災區見到過許多無良捐贈的,還真沒見過這麼缺德的

北京某單位給我所在的災區捐了一輛看似嶄新的救護車,打開蓋子一看,原來是拿要報廢的車重新噴的漆。中央某集團也捐來整車皮的書,地方民政局看着就要哭——大堆的半月談幾代表幾榮恥,全是準備化漿的過刊廢書,正好搬到災區充數。還有某省捐去的大批衣物,一看竟然是該省頭年受災,各地捐贈去還沒開包的舊物,基本已經霉變。災區拿着這些爛貨發愁,發給災民怕傳染病毒,堆放需要租借倉庫,銷毀了又怕上級追索查賬——就是這樣的一些虛假捐贈,至少人家也花運費搬去了。可我們海上政府命名的大師呢?竟然迄今還是一紙空言。連他眼中的敵對勢力捐的錢物都早已到賬,他這個自家勢力怎麼這樣啊?

寫過《都江堰》因而成為該市廣告寶貝的大師,在該地歷來所受的官方禮遇,何止他所允諾的區區之數。即便他至今腆臉來話不來錢,厚道的灌縣吏員自然不便戳漏;甚至還得一定程度為其圓謊——在某些惡僕的勾兌下聲言大師確實是要捐書,只是學校里的圖書館還未建成。更為無恥的是,僅僅捐20萬元書,災區還計劃拿出三個圖書館以他之污名命名。而大師自己,竟然已經開始自找書家題名了。我倒想知道是哪位無知官員出此下策,這樣的曲意逢迎,是否真正徵求了災區學生和家長的同意

大師廿萬空許,一毛不拔;傍發財的某圖書公司承諾幫他出血,阮囊中準備擠出的卻是自己的倉腳庫存——這樣的賑災方略,非大師確實籌謀不出來。我也書圈中人,深知捐書的秘密。在此也敬告余門忠僕,煩請轉告大師,他給我20萬真金白銀,我幫他捐出200萬碼洋的可讀之書。這樣划算的買賣,他可願艱難解囊呢?

為後輩計,即便現錢換紙,我也希望大師本人踐諾出錢,由學校老師自己去採集可讀之書。否則,我真擔心他所開出的書單,實乃麻痹人心之鴆毒,那恐怕比不捐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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