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川日記11── by Ren Jian
災區綿陽的白宮
6-24
無聊，困頓，空虛……這就是我們的一天。哪兒也沒去，什麼也沒寫。
我花了一天時間，把近日拍的照片理了出來，重新設立了一個專輯。那是綿陽的兩座白宮，和安縣的一座總統府。
我知道造白宮也是用的納稅人的錢，辦教育造學校的錢，也是。但是有權分配這筆財富的人，卻是這樣乾的。如果綿陽的官兒們也像美國芝加哥老汪他們住的那個城市的市長一樣，能用那樣的房子當辦公室，那種能讓老百姓隨意進出的房子，而把那筆國稅用於教育，分攤或哪怕勻一點給學校，地震中該少死多少孩子啊！
我差不多已經不知道我們還能在這兒幹什麼了，一場政治鬧劇，一場官場的名利追逐，一場地震的次生災害。各省市的一二把手被警車警察簇擁著作秀亮相，閃光燈頻頻，道路封鎖戒嚴，各層官僚們和媒體記者像蒼蠅一樣圍着嗡嗡叫。而圍觀的災民，又將遲一日搬進過渡安置房，如果他們想住進去的話。因為這一天的施工生產被大人物的來訪徹底毀了。上海的造價達到了2000多元/米，廣州的甚至6000元也打不住。比成都的商品房價都高了。而那些受災的農民真正想要的又是什麼呢？有人想過嗎，有人問過他們嗎？拍過電視新聞之後，還有人來關心他們嗎？
建材商發了國難財，國營大企業狠狠地吐了一次血，幹活兒的人曬成了人乾兒……而最後，會有一批人因表現突出而升遷。正如，我如果拼死拼活地寫出點像樣的新聞來，也會名利雙收。
人人都擠進墳場，搜尋着死者身上的戒指項圈。而新富們會用這些錢的零頭，捐造出一個希望小學來。我們又將不斷聽說，某某捐了10萬造了一個希望小學，某某捐了15萬造了一所中學……
那只是這場政治大事件中幾間用作道具的板房的造價。
Photos:
專輯描述：在川採訪過渡安置房,摟草打兔子地拍到幾張 白宮 照片。如果這些錢攤給那些教學樓一點，想想能少死多少孩子？
photo 1: 綿陽檢察院, 在這兒，該誰檢察？
Photo 2: 綿陽法院, 在這兒，誰該受審？
photo 3: 好好一座青山，攔腰砍出一條玉帶. 檢與法,本應是對頭,在這兒卻是姐妹樓
photo 4: 30米景觀大道, 想在這兒鬧檢閱啊？
photo 5: 國徽象徵着什麼？
photo 6: 綿陽腐敗樓
photo 7: 君臨天下，俯看子民？
Some other photos:
photo 8: 汶川地震局的房子獨不倒，老天怕他們，還是謝他們？.
photo 9: 映秀小學
photo10:都江堰公安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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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川日記12──新災民
6-25
今天我們去北川擂鼓鎮採訪，一個全國矚目的地方。
出綿陽市，入安縣，路過中建八局的6號地塊。即使車速很快，我們也能在一瞬間看到，地塊的幾個出入口，都被村民們封鎖了。村民們和平地集聚在那裏，用一根長長的木槓橫在道口，阻止車輛的進出。工地上一片寂靜，不見一個施工的工人，工程完全停了下來。一條橫幅打在道口的橫木上方：依法賠償，還我家園。看得出這不是暴民，是有點文化有點水平的請願者。
施工人員介紹，封鎖是昨天開始的。村民們不但阻止了車輛進出，使材料不能裝卸，還阻止工人使用發電機發電，使生產不能進行。他們的目的顯然明確：讓十萬火急的過渡安置房停工，以逼迫政府重視他們，進而妥協。起因是，為建造過渡安置房，他們的土地被徵用了，而政府允諾的補償款卻至今無一到手，40天來他們住在帳篷里，失去了土地，失去了工作，成了地震次生災害的新的災民──按他們自己的話說。
而這一切的激發，是因為他們去政府交涉時，竟無人理睬！顯然，抗震救災是當前重中之重的大道理，災區疏散來的災民，是最受重視的強勢群體，誰也不能也不敢怠慢的，所以領導無暇顧及這些失去土地和住房的村民。也許當地政府還認為這些村民，理應為災區的階級兄弟姐妹做出點奉獻，把土地和房屋獻為愛心。
而一旦災民住進安置房，就意味着搬出帳篷，其安置就算得到了解決。而新的這批災民，卻不知何時才能搬出帳篷，也不知他們有什麼過渡不過渡的安置？也許他們將得到更好的安置：錢。但他們只得到了允諾的數字，不知何時才能摸到那迭讓人激動得手顫的特殊紙張。
近日收集了一些數字，或可從中串出點線索：上海建造的安置房成本已超越了2000元/平方米，廣州更是6000也打不住，而這樣的活動房在城裏工地上搭設時，通常成本是300-500元，考慮到運輸和超常規投入人力物力的成本，國家的限價是900元，而我們前兩天在山裏遇見的農民家蓋的結結實實的抵抗住了地震的小樓，合下來的造價是500--600元之間。
第二組數據是國家下達的過渡安置房任務，首次下達100萬套，隨後增至150萬套，而一期工程尚未結束，第二、三期的任務數已大比例調整，如某地的3萬套竟改成了8000套。尚未掌握全國最後定下的數字，但低於100萬套恐怕沒有懸念。
官方的說法是災區各級政府的上報數字有點水分，是統計上的問題。而出租車司機的說法則是：官員們開始並不積極，後得知中央政策：過渡期結束後，將建造永久性的重建安置房，屆時以過渡房一換一分配（或領取）安置房，於是七大姑八大姨都上了災民的花名冊。一位過渡房建設的指揮曾發愁地說過，很擔心板房造好了當地拖延驗收，產品保護將又要耗費企業極大的精力和財力。
難道國家不會算賬嗎？我確信中央和國家的初衷是急災民所急，又領導指揮着全國軍民抗震救災，恐怕未及細想（恕我天真）。而國家沒想到的，下級們都替領導想到了想全了──當下級的是幹什麼的？
我們在北川和安縣的一些板房現場附近，確實看到一片片的救災帳篷，那裏的災民的確日夜翹首以待早日住進板房。而綿陽市里則看不到多少帳篷，暫住九洲體育場的災民據說也正被動員回到家鄉去重建家園。
與山區板房建設的情況很不同的是，綿陽市拿出的都是一塊塊平整成塊的土地，甚至很接近市區的地塊，甚至有繁華地段。有人分析，過渡期結束後，這些被打下圈樑澆築上砼地坪的房基，很難再復耕還田。加上水電、下水道、化糞池等配套齊全，還田的成本，肯定要大於設法被批准為徵用開發土地的成本。這樣的地塊，屆時還怕賣不出個好價錢？
通常各地出租車司機的話是不可全信但也不可不信的。比如他們說的綿陽市99%的市民仇視譚力反對譚力，我就不信。通過此次賑災、抗災、重建，能得到好處的人，加上親連親、親套親的關係的人，怕就不止1%吧。
傍晚我們返回再路過工地時，發現路障拆除，已經復工。還不知是怎麼解決的，但我確信，明天在出租車上會有人給個說法的。
